阿娘是逃婚出来的将军府嫡女。
逃婚后,她被卖给了一个猎户,在山里生了我。
我九岁这年,陈家终于派着官兵,踏平了这座山头。
阿娘喜极而泣,我拉住她,她才低头看我,对官兵说:
「这个野种,能不能……给我一刀了结了她?」
我那威严的外祖父也目露杀机地盯着我:
「此等孽障留着,只会是我陈家一辈子的污点!」
我遍体生寒,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松开了她的衣袖,一步步后退,不敢相信,不敢再看。
冰冷的刀锋就要落下。
我闭上了眼。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只听见一声清越的玉笛声,破空而来。
一枚石子精准地打在士兵的手腕上。
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惊愕地望向林中。
一个身着青衫的男人缓步走出,他面容清癯,眼神淡漠。
「陈将军,好大的威风。」
外祖父陈威脸色一沉。
「顾寒山?你还没死?」
被称作顾寒山的男人冷笑一声。
「你都活着,我怎么能死。」
他目光扫过我,最终停在阿娘脸上。
「陈若雪,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令人作呕。」
阿娘的脸瞬间惨白。
她躲到外祖父身后,声音发颤。
「爹,他是……」
「闭嘴!」外祖父厉声喝止。
顾寒山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向我走来。
他在我面前蹲下,递给我一颗糖。
糖纸很旧,但很干净。
「想活吗?」
我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陈威,这孩子我要了。」
外祖父眯起眼,杀气毕露。
「凭什么?」
「凭她身上流着一半陈家的血,」顾寒山站起身,语气轻蔑,「也凭我顾寒山,想让你陈家日夜难安。」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或者,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陈家的嫡女,当年是如何与人私通,珠胎暗结的?」
外祖父的脸色变得铁青。
阿娘浑身发抖,几乎要站不稳。
「你……你胡说!」
顾寒山看都未看她一眼。
「三日之内,把她的户籍文书送到我谷中,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拉起我的手,转身就走。
我的手很小,很脏。
他的手却很温暖,很稳。
我回头看了一眼。
阿娘正用一种怨毒至极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跟着师父顾寒山,回到了药王谷。
他再也没给过我糖,也再没对我笑过。
他教我识草药,辨毒物。
第一课,就是神农尝百草。
一种毒草入口,我疼得在地上打滚。
他只在一旁冷冷看着。
「记住这种感觉,要么你掌控它,要么它毁灭你。」
我痛得痉挛,指甲深深嵌入泥土。
「想报仇吗?」他问。
我想起阿娘那怨毒的眼神,想起外祖父冰冷的杀意。
「想。」我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那就活下去,把所有的痛苦,都变成你的武器。」
从那天起,我成了药人。
我试遍了天下奇毒,也尝尽了世间百草。
我的血液,成了最强的解药,也成了最烈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