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地回到招待所,前台大姐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似乎毫不意外。
“掉水里嘞?”她问,递来一条干硬粗糙的毛巾,“快擦擦,莫感冒。”
我接过毛巾,忍不住问:“大姐,码头那边……刚才有人淹死了……”
“晓得嘞。”她低下头继续整理登记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老刘头嘛,命里有这一劫。”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荒谬感和隔离感将我淹没。
我逃也似的回到301房间。
窗外,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浓雾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发厚重,几乎吞噬了所有光线,将整个小镇捂得严严实实。
镇子里异常安静,连狗吠声都听不到,只有那该死的、永恒的滴水声。
嗒。 嗒。 嗒。
我心神不宁,坐立难安。老人的死状、镇民的麻木、那些怪异的话语……一切像碎片一样在我脑中盘旋,却拼凑不出合理的图案。
是因为小镇即将废弃,所以人们对死亡也失去了感觉吗?
饥饿感把我拉回现实,我看了眼手表,晚上七点多。
才七点多?为什么感觉过去了那么久?
我决定下楼找点吃的,顺便再试着打听一下消息。
推开招待所吱呀作响的木门,前台空无一人。
那台老旧电视机却开着,屏幕上是密集的雪花点,伴随着刺耳的沙沙声。
我正想关掉它,雪花点突然扭曲,跳出一个模糊的本地新闻画面。
“……今日天气……”
主持人的声音卡顿了,图像凝固。
“……今日天气……”
又是完全一样的语调,一样的句子!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梁爬升。
我猛地抬手看表——指针清晰地指向晚上七点十五分。
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是三天前的下午一点半!
而且,这条新闻,我今天下午在小卖部听到过!一字不差!
心脏骤然缩紧。
我冲出招待所,跑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五米。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不对劲。 一切都不对劲!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刺痛才停下来弯腰喘息。
抬起头——我竟又回到了招待所门口!仿佛刚才的奔跑只是在原地打转。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颤抖着走回前台,电视机依然在重复着那句“今日天气……”。
我看着那跳动的雪花点,看着窗外死寂的浓雾,一个疯狂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
我猛地抬手,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表。
秒针…… 秒针在颤抖地、极其艰难地…… 向后移动。
一点一点,逆时针转动!
“啊!”
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巨大的恐惧攫住我,呼吸变得困难。
我连滚爬爬地冲回三楼,用力撞开301的房门,反锁,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是幻觉吗?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吗?
我逼迫自己冷静,深呼吸,再次抬起剧烈颤抖的手腕,看向表盘——
指针恢复了正常,顺时针走动。
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我瘫软在地,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