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白月光回国了。
接风宴上,他让我管她叫妈。 “这不好吧…”我尴尬地直搓手。
“有什么不好的,早晚都要改口。” “可是…”我举目四望,满脸无奈:“前几任阿姨都正看着呢…”
“什么?!”他筷子掉落,“你在胡说些什么?!”
“就是,王姨,张姨,赵姨,兰姨和…还有几位我不认识的…但她们现在都围着你俩呢,还很生气地问为什么当时你没让我改口叫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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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包厢里暖黄的灯光打得恰到好处,落在锃亮的银质餐具上,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香水和食物混合的、略显甜腻的味道。
我爸,林永超,正小心翼翼地剔着一条东星斑最肥美的鱼鳃肉,夹到对面那个女人碗里。
“婉宁,你尝尝,这家厨子做海鲜是一绝,我记得你最爱吃鱼。”
他声音里的温柔几乎能滴出水来,眼角的皱纹都堆叠成一种我很少见过的、近乎讨好的弧度。
苏婉宁,我爸心口那颗硌了他二十多年的朱砂痣,窗外的白月光。
如今月光真的照进了现实,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香云纱旗袍,头发松松挽起,颈间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坠子,通身的气派既温婉又疏离。
她微微颔首,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永超,你还是这么周到。”
“应该的,应该的。”我爸连连应着,又转向我,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带上了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薇薇,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苏阿姨倒茶?”
我垂下眼,拿起沉重的仿古釉里红茶壶,壶嘴离杯口一寸高,橙黄透亮的茶汤稳稳注入苏婉宁面前的品茗杯,没有溅起一滴。
这套动作我从小做到大,在他无数次的饭局上,给不同的“阿姨”倒过酒、布过菜、递过毛巾。熟练得让人心头发涩。
苏婉宁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带着审视的意味,轻轻一笑:“薇薇真是乖巧,永超,你教得真好。”
“孩子嘛,就得懂规矩。”我爸哈哈一笑,显然极为受用。他搓了搓手,看看苏婉宁,又看看我,眼神热切,像是急于要证明什么,或是要立刻将某种关系敲定下来。
清了清嗓子,他身体朝我这边倾了倾,声音洪亮了几分:“薇薇啊,你看,苏阿姨也不是外人。以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别叫阿姨了,生分。来,现在就叫一声‘妈’听听。”
我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划过温热壶壁,烫得我心里一哆嗦。
包厢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角落空调低沉的送风声。那甜腻的香气似乎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我的鼻端。
我抬起头,看向我爸。他脸上是那种典型的、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得意,还有一种即将得偿所愿的迫切。
苏婉宁则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此刻受用的心情。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爸,”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砂纸磨过木头,“这…这不好吧…”
我下意识地搓着手,指甲掐进掌心。
“有什么不好的!”我爸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挥挥手,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警告的意味,“早晚都要改口!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