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湿。我想起自己在摩天轮上说的 “粉色雪花”,只是随口一提的希望,却被这个没见过面的非洲男孩记在心里。他用断手画花,用被毒坏的肺呼吸最后一口气,还在想 “外面的花是不是粉色的”。
第二下震动传来时,是指甲上血痂的硬感,像摸小石子。莫妮卡说,卡布拉的手被保安打断那天,矿场老板过来看热闹,说 “这小子还敢偷矿石,打断他的手,让他长记性”。卡布拉躺在地上,没哭也没喊,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在地上画了一朵更大的粉色花,说 “这是给苏姐的,她喜欢粉色的雪,也会喜欢粉色的花”。
“扫这个码,能听听他的声音。” 莫妮卡指着标本下面的二维码,“这是他走之前三天录的,用卡玛的旧手机。卡玛说,哥哥那时候已经喘不上气了,却还在想着给你录一段话。”
我掏出手机扫码,斯瓦希里语的童声在屋里响起来,带着矿场的灰味,还有一点喘:“苏姐,你好,我是卡布拉。我听说你在为我们这些被锈欺负的人反抗,谢谢你。我画了一朵粉色的花,希望你能喜欢。矿场外面的花,是不是和我画的一样?等我好了,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粉色的雪……”
莫妮卡的中文翻译跟着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张画纸,纸上的花被他的血染红了,像真的花一样。”
我的能量监测仪在口袋里震了震,数字从 8% 降到 7%—— 又一段记忆要没了,这次是江燃带我去看电影的画面,我们坐在最后一排,他偷偷给我剥橘子,说 “这个橘子是粉色的,你尝尝”。我知道这是能量不够的代价,可我不后悔,能 “摸到” 卡布拉的指甲,能听到他的声音,就算忘了更多事,也值。
第二个玻璃柜里,放着阿米莎的呼吸面罩。面罩是塑料的,已经发黄,滤棉上的锈迹像暗红色的血,带子上还挂着一个小 SD 卡 —— 是阿米莎用捡来的手机改的,她把拍的污染视频、抗议录音都存在里面,说 “这是我们的证据,不能丢”。
阿米莎的妹妹丽塔坐在柜子前,她穿着和姐姐一样的校服,梳着一样的马尾,只是眼睛里少了姐姐的坚定,多了点难过。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阿米莎和她在贫民窟屋顶拍的:16 岁的阿米莎举着写 “要干净空气” 的纸牌,笑得很亮;12 岁的丽塔抱着破布娃娃,笑得很腼腆。背景是化工厂的烟囱,黑烟里夹着红色的锈粒,像一条黑蛇缠着整个贫民窟。
“姐姐说,我们也有权利呼吸干净的空气。” 丽塔的声音很轻,她把照片递给我,照片边缘已经发黄,“贫民窟的小孩每天都在咳嗽,医院走廊里挤满了人,可化工厂老板说‘这是发展的代价’。姐姐说,‘代价不该是我们的命’,所以她组织我们去抗议。”
我用手机扫了扫面罩,眼前突然出现了 AR 画面 —— 我好像站在了贫民窟的街上,空气里飘着红色的锈粒,每吸一口都觉得喉咙疼。远处的化工厂烟囱冒着黑烟,遮住了天,让整个地方都在阴影里。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在给大家发传单,那是阿米莎,她脸上带着坚定的笑,传单上写着 “我们不是垃圾,我们要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