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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芳菲看着他们,宛如真正的一家三口。
她竭力压下心头苦涩,嘶哑道,“阿瑾在发烧,你允我十文钱去抓药。”
冯清莲低头轻轻逗弄着怀中婴孩,语气轻慢:“真是不巧呢,我的渊儿刚刚出世,身子孱弱,离不得滋补的药材。”
“王爷体恤我们母子不易,特地将明日的份例,乃至后日的,都提前支给我了。”
她抬起眼,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如今这十文钱的份例,可是一分都挪不出来了。妹妹还是再忍一忍,等后日,哦不,或许大后日就有了呢?”
“冯清莲!”叶芳菲目眦欲裂,再也维持不住冷静,“那是救命的药!阿瑾等不了那么久!”
“放肆!”卫迟沉声喝道,看向叶芳菲的眼神充满了不耐与厌烦。
“清莲产后需要静养,你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阿瑾不过是寻常发热,忍一忍便过去了,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寻常发热?”叶芳菲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话,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卫迟!你摸过他的额头吗?你看过他咳得喘不上气的样子吗?那是你的儿子!你亲生的儿子啊!”
“王爷,”冯清莲适时插话,“您别动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叶妹妹也是爱子心切。”
“只是这规矩是您亲口定下的,一日十文,妾身也不敢擅自破例。若是无期在天有灵,知道我们为了银钱争执,不知该多伤心……”
她又抬出了卫无期。
卫迟的脸色果然愈发冷硬,声音嘶哑决绝。
“府中今日用度已尽,规矩不可废。你回去好生照顾阿瑾,再敢来惊扰清莲休养,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说罢,他竟揽着冯清莲,转身向内室走去,彻底隔绝了叶芳菲绝望的目光。
叶芳菲狼狈的被侍卫押回东院。
院里静悄悄的,卫迟为了免去事端,派府卫死死把守,不许任何人出入。
叶芳菲用尽了所有办法给怀中的小人降温,可都无济于事。
她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阿瑾在她怀里,身体一点点变冷。
哭到再也留不出一滴眼泪。
她抱起阿瑾冷冰冰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那扇早已暗中松动的角门。
她要带她的阿瑾,回家!
刚出城门,叶芳菲便迎上前来接应她的叶氏影卫。
数名黑衣影卫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现身,齐刷刷跪地,声音低沉而恭敬:
“恭迎少主回归!”
叶芳菲脚步未停,只是冰冷地回首,最后瞥了一眼这华丽苍凉的京城。
卫迟,冯清莲。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胆寒的弧度。
这笔血债,我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