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赊屋
第三年谷雨,天刚蒙亮,岭头就响起了三声铳响。
老头的葬礼比他的脾气还倔——不要花圈,不要纸钱,只要一口杉木薄棺、一卷旧草席,外加老槐树下挖好的一个坑。
村里人抬棺时,嘴里念着“一、二、三”,声音却像被雨水泡软,没多大劲就散了。
我站在坑沿,把第一抔土撒下去,听见“哒”的一声轻响,像种子落进泥。
棺木入土后,雨也停了,只剩云层里迟到的闷雷。
我回头找阿弥,却连个影子都没捞着。
倒是村口跑来个半大孩子,喘得像拉风箱,递给我一把铜钥匙,说:“阿弥姐让我带给你——赊你一处茅草屋,钥匙在门上。”
钥匙沉甸甸,齿痕磨得发亮,像被谁反复攥过。
我顺着孩子指的方向往竹林里走。
竹叶刚被雨洗过,翠绿得晃眼,风一过,“沙沙”地往脖子里灌凉气。
半里地眨眼就到,林子突然一拐弯,空出巴掌大的洼地,一座茅草屋蹲在那儿,屋顶压着新补的杉树皮,门口悬着块桃木牌: 赊你一场好梦
门没锁,钥匙挂在门鼻子上,一拧,“咔嗒”一声,像是谁在里头应我。
灶房里冷锅冷灶,却飘着淡甜的竹香;卧室里,旧木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靛蓝布面绣着细白栀子,摸一把,太阳味直冲鼻子。
最打眼的是北墙挂的画:一片向日葵田,田中央站着个戴棒球帽的草人,落款——阿弥,还押了个小红章,像一粒熟透的樱桃。夜里,我第一次听见山里的蝉鸣。
它们像无数把细小锯齿,来回拉割黑暗。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竹叶和湿土的腥凉,掀动被褥一角。
我躺在竹床上,睁眼到天亮,心里生出古怪的踏实:这屋子不是让我躲风躲雨,而是逼我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