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落了下来。没有温度,没有重量,却像实质的刀锋,刮过头皮。
他伏在地上,连呼吸都停了,等待着审判的降临。也许是厉声的呵斥,也许是保安立刻拖他出去,更大概率是一句冰冷的“去财务部结账”。
时间一秒一秒爬过,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
预想中的怒斥没有到来。
他只听到极轻的一声,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气音,轻蔑,又带点别的什么。然后,那双腿,那双精致的高跟鞋,绕过地上狼藉的水渍和僵跪着的他,从容不迫地继续向前,“哒、哒、哒”,脚步声消失在总裁办公室门后。
沉重的实木门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
走廊里凝固的空气似乎才开始重新流动。远处有几个职员偷偷投来混杂着同情和幸灾乐祸的一瞥,又迅速低下头去。
陈翔依旧跪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打湿的泥塑。
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
没有人事部的解雇通知,没有主管的训斥,甚至连一句额外的责备都没有。他依旧每天擦拭着那条光可鉴人的走廊,只是每一次听到那“哒哒”声,胃部都会条件反射般抽搐紧缩,几乎要将头埋进胸腔里。
但那一天的事,仿佛只是一个无人记得的幻觉。
直到第四天下午,他正在工具间整理抹布,部门主管一脸复杂地找了过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古怪:“陈翔,去一趟总裁办。”
工具间里其他几个清洁工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
陈翔的脸色“唰”地白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喉咙干涩,点了点头,脱下脏污的橡胶手套,跟着主管走向那部他从未乘坐过的专用电梯。
电梯无声上行,数字不断跳动,映照出他苍白失措的脸。
总裁办公室比他想象的更加空旷、冰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连绵的天际线,室内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清香,压过了消毒水的味道。
林秋月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并没有看他,而是垂眸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她今天穿了一身哑光黑的西装套裙,腿上的丝袜换成了更贴近肤色的浅灰色,高跟鞋依旧是锐利如刃的款式,鞋尖点地,微微晃动着。
阳光从她身后漫过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冷硬的轮廓光。
主管谄媚地躬了躬身:“林总,人带来了。”
林秋月没抬头,只是极轻地挥了下手。主管如蒙大赦,立刻屏着呼吸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死寂。
陈翔站在办公室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良久,林秋月终于放下了文件,抬起头。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像结冰的湖面,精准地落在他脸上。那审视并不急切,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却让陈翔感觉自己像被剥开了所有伪装,无所遁形。
“陈翔?”她的声音和她的目光一样,没有起伏,却清晰冰冷。
“是…林总。”他的声音干涩得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