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张了张嘴，却发现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挂了电话，瘫坐在沙发上。窗外天色渐暗，手机屏幕依旧在疯狂闪烁，每一下亮起，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隔着网络，精准地刺在他身上。
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陌生和充满恶意。他只不过做了一件他认为正确的小事，却换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社会性死亡。这个词以前只觉得遥远，现在却成了他血淋淋的现实。
家里的座机电话像索命一样尖叫起来，打破了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萧麻木地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父亲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慌的声音，语无伦次：
“小萧！小萧！不好了……你妈……你妈她看到网上那些东西，气得血压飙升，晕过去了！我们……我们正在送她去县医院的路上……我……我开车慌……慌……砰！！！”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接着是父亲一声短促的惨哼，然后便是忙音。
“喂？爸？！爸！怎么了？！说话啊！”林萧对着话筒疯狂嘶吼，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嘟嘟”声。
一瞬间，林萧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像疯了一样回拨父母的手机，无人接听。他打给县医院的熟人，对方支支吾吾，最后才沉重地告诉他：“林萧，你爸妈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你爸轻伤，你妈……情况很不好，正在抢救，你赶紧回来吧……”
天塌了。
林萧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网暴、失业、侮辱……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不及这个噩耗的万分之一。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赶回老家县城医院。抢救室外的走廊冰冷而漫长。父亲头上缠着纱布，眼神空洞地坐在长椅上，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爸……”林萧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父亲抬起头，看到是他，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无声的绝望，比任何责备都更让林萧窒息。
医生走出来，面色凝重：“病人突发脑溢血又遭遇车祸撞击，虽然暂时抢回一条命，但情况极不乐观，很可能成为植物人。后续的治疗和康复费用，是个无底洞，你们要做好心理和经济上的双重准备。”
钱。
这个字像一座大山压下来。林萧工作几年的积蓄，在巨额医药费面前，简直是杯水车薪。
他尝试做最后的挣扎。他登录那个已经被骂了数万条的微博账号，用尽全部力气，发了一条长文。他将事情经过完整叙述，恳求有任何现场目击者或拥有其他角度视频的人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并附上了母亲的病历和抢救照片。
这条微博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汹涌的恶臭泥潭。瞬间涌入的不是同情，而是更恶毒的嘲讽和诅咒。
“开始卖惨了？撞人的时候想什么了？” “活该！报应！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演技不错，母子联手骗钱是吧？” “怎么没撞死你呢？省得祸害社会！” “大家别信！这是新型骗术！想众筹医药费呢！” 甚至有人@“正义天使”。很快，“正义天使”转发了这条微博，配文：“如果忏悔有用，要法律做什么？拒绝道德绑架，拒绝消费善良。真相未明之前，不评价（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