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生命，我爸不再推让，胸前挂着我，背后绑着陆羽谦，顺着那条不专业的“逃生绳”开始往下滑。
下降到三楼时，“刺啦”一声，——不堪重负的布绳断了！
我们重重摔进下方的灌木丛中。
而消防车被小区乱停的私家车死死堵在了唯一的小路上。
等通道疏通，已经太晚了……
大火吞噬了我家所在的九楼，陆叔叔最终没能逃出来。
从那天起，陆羽谦就像变了个人。
他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我的眼神里，是从前绝不会有的一种冰冷，甚至带着恨。
他恨我，也恨我爸妈。仿佛那把火是我们亲手点的。
我爸妈愧疚得抬不起头。他们总觉得，是因为陆叔叔把先逃生的机会让给了我们，他才没能活下来。
所以这些年来，他们拼命补偿：陆羽谦的学费、补习费、兴趣班，我家出；陆母工作上遇到麻烦，我爸跑前跑后；家里炖了汤，第一碗永远端去对门。
可陆羽谦从不接受。
他申请换班，宁愿离开尖子班也要换！我问他数学题，他当没听见；放学我想跟他一起回家，他转身就走。最让我难受的是，有一次老师点名批评我反应慢，他轻飘飘地接了一句：“是蠢！”
我哭着回家告诉我爸妈。
他们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缨子，再忍忍，是我们欠他的。”
欠？到底要还到什么时候？
如果那天最后走的是我爸，那死在火里的就是他了。难道那样才对吗？
明明是他们不想返回十楼才敲响我们的家门；明明是他拒绝我爸的建议，主动提出让我爸先带我们走的呀！
但这些话我说不出口。尤其不能对着已经失去丈夫的陆母、和失去爸爸的陆羽谦说。
我只能忍着。
直到高三毕业那天，陆母拉着我的手半开玩笑地说：“要是以后你能做我家媳妇就好了。”
我爸妈竟然当真了！
他们开始见缝插针地撮合我和陆羽谦。哪怕我明确说大学前绝不恋爱，他们也只当作是“女孩家的害羞”。
后来我和陆羽谦都考上了天津大学。他们一天三个电话，旁敲侧击：“今天和羽谦一起吃饭了吗？”
“周末约他去看电影啊！”
“平时要多跟羽谦一起去图书馆、上公开课啊！”
我终于崩溃了。
“你们觉得愧疚，就要拿我的人生去补偿吗？这些年来出的钱、尽的力、低下去的头，难道还不够？是不是只有把我整个人生都赔给他家，你们才觉得还得清？！”
我妈哭了，我爸低着头不说话。
那个晚上我蒙着被子痛哭——如果注定要这样道德绑架我一辈子，那我宁愿当初死在火里的是我。
而曾经那个会笑着叫我“缨子”、帮我补课的陆羽谦，也早已被一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我对他仅存的一点念想，终于变成了厌恶，甚至是恨。
可我连恨都不能明目张胆。
因为我爸妈，还等着把我嫁给他！
4
果然，晚饭时分，陆羽谦的白月光——李芝芝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再次来到梦牵魂绕的餐厅，幸好，坐在对面那个人还是你。】
配图是从她坐着的角度，拍过去的餐桌图，远处是虚化的一双握着刀叉的手和陆羽谦穿着黑色衬衫的结实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