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我在他面前站定,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礼服上绣着精致的龙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对不起。我……我不能和你结婚。” 话出口的瞬间,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随之升腾起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轻松感。
陈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原本还算温和的五官线条瞬间绷紧,下颌咬得死紧,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我。他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腾的怒火。周围死寂一片,只有相机的快门声更加疯狂地响起,像一群聒噪的乌鸦。
“林晚,”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冰冷坚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多少记者?多少双眼睛看着林家,看着我陈家?”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陌生的须后水味道,一种精英人士惯用的,冷冽的木质香调,和他此刻的眼神一样冰冷。“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才说这种话?你让我怎么收场?让两家的脸往哪搁?” 他刻意强调了“两家”,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镜头,愤怒中夹杂着一种被公开处刑的难堪。
就在这时,我爸妈和几个叔伯长辈终于奋力拨开围堵的记者,挤到了近前。妈妈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小晚!你疯魔了不成!这说的是什么话!快给陈默道歉!”她的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尖锐变形。爸爸则铁青着脸,额角青筋跳动,对着陈默和他身后同样脸色难看的陈家父母连连作揖:“亲家,亲家母,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妈,爸,”我试图挣脱母亲的手,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没有胡言乱语。我不想结这个婚。我不能为了你们的面子,为了驿站的‘佳话’,就把自己随便嫁了。我对他……”我看向陈默那张因愤怒而显得陌生的脸,“没有那种感觉。一点也没有。”
“感觉?什么感觉!”父亲猛地低吼出声,气得浑身发抖,“过日子要什么感觉!陈默哪点配不上你?有能力,有担当!嫁给他,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林家的体面!现在记者都来了,消息都放出去了,你让我们怎么办?让驿站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他指着那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苍蝇般兴奋的记者,手指都在颤抖。
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烁,咔嚓咔嚓的声音连成一片刺耳的白噪音,几乎要将人淹没。那些黑洞洞的镜头,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记录着这场荒诞的闹剧。
“消息是消息,”我迎向父亲盛怒的目光,声音反而彻底平静下来,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疲惫,“但消息不是判决书。我还没领证,我反悔,不犯法吧?难道为了你们的面子,为了驿站的生意,我就得把自己绑在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身上过一辈子?”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破了那层冠冕堂皇的遮羞布。父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妈妈则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捂住了脸。
陈默看着我,眼神里的愤怒如同烈火燎原,几乎要将我吞噬。他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即将喷发的火山。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沉重得像压下了千斤巨石。他猛地抬手,狠狠扯下胸前那朵同样刺眼的红花,用力摔在脚下的草地上。那朵鲜艳的红花,在青翠的草地上显得格外刺目和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