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沉默的羔羊
九月的晨光斜斜切进高一（3）班的窗户，落在林夏攥得发白的手背上。她背着洗得褪成浅蓝的帆布包，拉链坏了半截，用一枚生锈的别针勉强固定住——那是父亲昨晚在修鞋摊用老虎钳捏紧的，金属边缘还带着没磨平的毛刺，硌得掌心泛出红痕。怀里的课本裹着旧报纸，最外层的《语文》封面上，“林夏”两个字被铅笔涂了又描，边缘晕着淡淡的灰。
刚走到第三排座位，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嗤。林夏还没回头，脚踝就被一只穿着白色AJ的脚勾住，重心瞬间失衡。“哗啦”一声，课本散落在水泥地上，《语文》直接滑到陈雨欣脚边。陈雨欣踩着鞋跟碾了碾，黑色的鞋印在米黄色封面上晕开，像块洗不掉的疤。“哟，”她弯腰用指尖挑起课本，声音甜得发腻，“这包是从旧货市场淘的吧？别往教室带了，一股子霉味，熏得人难受。”
周围响起细碎的憋笑声，有人用课本挡着脸，眼睛却从缝隙里往外瞟。林夏蹲在地上捡书，手指抖得厉害，指尖蹭到地上的粉笔灰，也顾不上擦。她想开口说“不是旧货市场的”，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只能发出含混的“呃……呃……”声。陈雨欣看着她的样子，笑得更欢了，伸手把她刚捡起来的练习本又扫到地上：“哑巴还学什么习啊，浪费课本。”
课间铃响时，林夏刚把父亲用半个月低保买的铅笔盒放进抽屉——天蓝色的塑料盒，上面印着褪色的小熊，是她唯一的新文具。手腕突然被人攥住，陈雨欣的指甲掐进她的皮肤，力道大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跟我来，”陈雨欣拽着她往教室后门走，李昊阳跟在后面起哄，“哑巴要去哪儿？不会是要去告老师吧？”
男厕所门口飘着劣质香烟的味道，几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靠在墙上玩手机。陈雨欣夺过林夏手里的铅笔盒，朝他们晃了晃：“哥几个，帮我‘清洁’下这玩意儿，太寒酸了，配不上我们班。”一个男生笑着接过，随手往厕所里扔，铅笔盒撞在瓷砖上，“啪”地弹开，铅笔、橡皮撒了一地，最后连盒子带文具一起滑进了便池。
林夏疯了似的想冲进去，却被李昊阳死死按住肩膀。他的力气很大，林夏的肩膀被按得生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她怕哭出声，会引来更多人围观。这时，一道黑色身影从走廊尽头路过，是刚转来的沈知远，他背着黑色双肩包，脚步顿了顿，右手悄悄摸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趁着没人注意，对着男厕所门口拍了张照，然后快步离开了。
语文课成了又一场噩梦。王老师让同学朗读朱自清的《春》，陈雨欣突然举手，声音清脆：“老师，林夏说话特别‘有特色’，让她读吧，我们都想听听。”全班立刻爆发出笑声，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竟点了点头：“林夏，那就你读，锻炼下表达能力，别紧张。”
林夏站起来，手指抠着课本边缘，指节泛白。“盼……盼望着，盼……”她卡了壳，脸颊烫得像火烧，“东……东……风来了”几个字重复了五次，教室里的笑声像潮水般涌过来，有人甚至拍起了桌子。陈雨欣趴在桌子上，故意学她的语气：“东……东……傻子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