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再敢下去。
夜里,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浑身发抖。窗户关得死死的,门闩插了两道,可还是觉得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冷。炕头柜上,那个鎏金鸳鸯匣子我不敢再藏枕头下,却也不敢真扔出去,五叔公说聘礼收了再扔,更是死路一条。
我瞪大眼睛盯着黑暗,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声响。
风声,虫鸣,狗叫……都没有。
村子里死寂得可怕,就像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啪嗒。
一声轻微的水滴声,突兀地响起。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我窗外。
我浑身一僵,屏住呼吸。
啪嗒。
又一声。更清晰了。
啪嗒。啪嗒。
那声音不紧不慢,带着某种规律的节奏,越来越近,仿佛一个湿透的人,正滴着水,一步步走向我的屋门。
我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我想喊,喉咙却像是被水草缠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我想动,四肢却沉重得如同陷入了冰冷的泥沼。
啪嗒。啪嗒。
声音停在了我的门外。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我死死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眼球几乎要凸出来。
然后,我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缓慢的摩擦声。
像是……一只湿漉漉的手,正用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门板。
一下,又一下。
描摹着门板的纹路。
最后,那指尖停在了门缝的位置。
一股极寒的气息,顺着门缝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带着水库底淤泥的腐臭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朽气味。
门外,一个声音贴着头皮响了起来,又轻又飘,湿漉漉的,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和白天在棺材边听到的一模一样:
“相公……”
“开门呐。”那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湿冷湿冷的,像水蛇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激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死死咬住牙关,生怕牙齿磕碰的声响被外头那东西听了去,整个人缩在被窝里,抖得像是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门外再没别的动静,只有那渗人的阴寒一阵阵漫进来,屋里的温度骤降,呵气都快成白雾了。
我不知道自己僵了多久,直到窗外天际泛起一丝灰白,远处传来第一声有气无力的鸡啼,那门外的寒意才倏地一下退潮般消失了。
我几乎虚脱,浑身被冷汗浸得透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直到日头完全晒透了窗户纸,明晃晃地刺眼,我才敢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手抖得厉害,摸索了半天才把门闩拉开。
门外空荡荡的,只有地上留着几滩不规则的水渍,一路滴答着,消失在院子门口。那水渍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浑浊,带着库底淤泥的腥臭。
我胃里一阵翻腾,扶着门框干呕了几声,什么也吐不出来。
村里敲响了紧急集合的铜锣声,咣咣咣,敲得人心慌意乱。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只见晒谷场上已经聚满了人,个个面带惊恐,交头接耳。老支书和五叔公站在碾盘上,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
“又……又出啥事了?”我挤进去,声音发颤地问旁边的大壮。
大壮嘴唇哆嗦着,指了指水库的方向:“棺……棺材……那口红棺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