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日，他几乎将我捧在了掌心。
自六岁那场摔伤后，我出入东宫更是随意。
我们十岁那年的夏夜格外闷热，蚊虫扰人。
那天，我陪顾景明在文华殿习字温书，他虽是太子，却也难免倦怠，盯着书本不住地点头。
我强打精神坐在一旁替他磨墨打扇，谁知自己也困得厉害，头一沉竟直接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有人动作极轻地调整了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些。
一把凉扇在一旁徐徐摇着，带来阵阵清风，蚊虫也似被尽数驱散了。
那夜我睡得极沉。
而我醒来时，只见他揉着发麻的胳膊，嘟囔了一句：“你昨夜打呼了。”
我顿时面红耳赤，他却别过脸，藏不住眼角一丝笑意。
那一刻，我心里悄悄涌起一个念头。
若时光就停在此处，停在他为我摇扇驱蚊的夏夜，停在他借我依靠的晨光里，该有多好。
我希望……能永远像这样，在他身边。
然而时光悄然而逝，转眼我已十三岁。
那日阳光正好，风声飒飒。我与顾景明正在马场上纵马比试箭术，笑语不断。
正尽兴时，他却忽然勒住马，眉头紧锁望向我，随即高声唤太医前来。
我顺着他紧张而担忧的目光低头一看，才发觉马鞍上不知何时染了一片血迹。
刹那间脸上滚烫，也顾不上他在一旁着急，慌忙用袖子去擦，转身便匆匆出宫回了家。
那是我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愿，可我心里清楚，他绝不会真的怪我。
翌日回宫，顾景明远远看见我，竟扭头就走。
我知道他是在气我，气我昨日无视他的关切，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匆匆离去。
可这么多年的相处，我早摸透了他的脾气。于是厚着脸皮凑上前，笑嘻嘻地道：“太子殿下好啊。”
他白了我一眼，脚步不停。我又追上去：“你想吃城东那家煎饼吗？明儿个我给你带呀。”
顾景明脚步微微一滞，别别扭扭地扔来一句：“……带五个。”
……
“好好好，五个就五个！”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时我总以为，我和顾景明像这样拌嘴笑闹的时光，还会有很长、很长。
然而在我们十四岁那年，先帝骤然驾崩，将我们平静的生活打乱。
年仅十四岁的顾景明被推上了皇位，爹爹更是反复叮嘱我，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再向以往一样，没大没小，对待顾景明如此随意了。
但顾景明却并没有打算放过我。
登基不久，他便一纸调令，将我从一个闲职骤然擢升为兵部侍郎。
那是多少人暗中觊觎的位置。
朝野哗然，议论纷纷。可他目光坚定，只望向我说：“朕信你。”
就为这一句，我拼尽全力、排除万难，终于成了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我知道，无论是从前嬉笑玩闹的太子，还是如今威严渐沉的少年天子，我与他之间，早已隔了一道无声的鸿沟。他是君，我是臣。有些距离，从命运转折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也罢，这一辈子，能常伴其左右，为其捍卫这大好河山，也是一段佳话。
顾景明继位后，南疆传来战事，我知道刚登基不久，顾景明对群臣并不信任，于是我便请命带兵出发南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