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顾景明沉默的望着我,眼中似有不舍,也有许多无可奈何。
我知他忧心我的安危,亦知他不能因此而误国事。
于是我再度叩首,字字恳切:“臣愿为陛下分忧,定平南疆,护我山河。”
他静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准奏。”
战场五年,漫长如一世。日日刀剑相伴,血与沙成了最熟悉的风景。
每当疲惫不堪时,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和顾景明在马场上奔跑的日子。
南疆的战事终于平息。我日夜兼程,班师回朝,想早一点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胜仗归来,沈府根基在朝中已然更加稳固。
父亲却在此刻与我长谈。他说沈家无男丁,仅我与妹妹二人,我女扮男装的身份终难长久,不如假死脱身,恢复女儿身份,择一上门佳婿,安稳度日。
我本一口回绝,心中全是不甘与不舍。
可当我看见宫中那三十多位姿容各异的美人,看见颇得圣宠的淑妃与她所出的大皇子环绕在顾景明身侧。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该退场了。
顾景明已不再是那个只需要我的太子。他成了真正的皇帝,拥有三宫六院、子嗣延绵。
二十四岁这年,我依计而行。
沈小将军“战伤复发,不治身亡”,而沈家则从城外庄子里,“接回”了一位从未露面的大小姐——沈芸。
父亲为我择定的上门夫婿名叫柳城斯。
初次相见时,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衫,料子普通,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身形清瘦挺拔,如一棵临风的翠竹。
他眉目清朗,鼻梁高挺,看人时目光澄澈温和,带着些许读书人特有的羞赨与诚恳,并无寻常男子打量女子时的轻浮与倨傲。
不得不说,他是我较好的选择,家世虽不及我,但是对我却百依百顺愿意入我沈家为婿,并且长得还不错。
就在我放下从前,开始安心筹备婚事、迎接我的上门夫婿之时,那个与我自幼一同长大的皇帝陛下,却不肯放手了。
他罢朝直奔沈府,一道圣旨落下,封我为意妃。
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何用意。我明明是沈芸,沈意的双生姐姐,他为何偏要以我“亡兄”之名封妃?
没办法,君命难违,我只能接旨。
尽管我心中始终有他,可这些年我在南疆沙场自由来去,早已习惯了纵情天地,实在不愿被困深宫、与人争宠。
更何况,他已有三十多位妃嫔。
我不想争,也不愿争。
顾景明看我整日兴致缺缺,却认定我心中根本没有他,仍惦念着那位“上门佳婿”。
他变得易怒而敏感,时常对我发脾气,甚至屡屡拿我已“故”的兄长和沈家声名相胁。
可我并不在意这些威胁,只想安静度日,对他的种种刁难置之不理。
直到有一日,我身子持续不适,太医诊脉后,恭贺我已有双生之喜。
我怔在原地,心中一片纷乱,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而顾景明得知后,竟像换了一个人。
他日日赶来陪我用膳、夜夜宿在我宫中,甚至非要握着我右手上那道幼时跌落的疤痕,才能安然入睡。
自那时起,他再未对我发过脾气,说话总是温柔得像哄孩子。可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