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父亲的形象是极淡的,似乎只是个符号式的存在。从小到大,陪伴她的只有母亲。她的母亲,该称作传统意义上的女强人,干练、冷酷、高高在上,所以这样的女人大多没有圆满的爱情。
他们的婚姻终止于第四个月。半个月后的体检,母亲有了她。十月怀胎,一朝落地。母亲带着刚出生的她去往北方的江城,在那个只有寒冷与风的城市,扎根。
回过神来,江晚枫已经换了身衣服站在巷口解决着冷掉的糍饭。黏稠的黑米在唇齿间被咀嚼,甜腻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
“大姐姐,你可以告诉我船闸怎么走吗?”略微低头,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正拉着她的衣服下摆。
微卷的及肩短发,无意识睁得很大的棕色眼睛,粉红的泡泡连衣裙。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她想起了她是谁。
凌晨两点半在电动车后座打哈欠的小姑娘。
略沉吟了半晌,她收起吃了一半的早饭,“那个地方不太好找,我带你去吧。”
“谢谢大姐姐。”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又稚嫩。
船闸算是江川的著名景点,位于城西,紧邻古镇保护区。出了商业区,自然的气息渐渐浓郁,沿路皆是白墙黑瓦的古建筑。墙根生长着一丛丛、一簇簇的青苔藓,错落的人家之间是蜿蜒的小巷,青石板铺就,延伸出来的屋檐湿漉漉地滴着水,滴答滴答回响在干净的空气里。
船闸依古运河而建,踏上宽阔的江川大桥,早晨耀眼的阳光落在身上,皮肤表层开始渗出密密的汗。江晚枫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苏谌的。
他单手撑在栏杆上,另一只手夹着点燃的烟,双腿微弯,深蓝牛仔裤的裤脚垂在脚踝上,黑白条纹的运动鞋里隐隐露出白袜子边。同她上次见到的一样,他套了一件略透的白衬衫,衣领微开,触到领子的头发硬邦邦地立在脑袋上。
他的头上有两个旋。网上说两个头旋的人性格耿直,只知进不知退,顽固而不知道回头。她看着他的侧影,想起黑夜里那双锋芒尽藏的眼睛,突然有些信了。
“哥哥你又抽烟!”身边的小姑娘突然气势汹汹地嚷起来。
她看见他慢慢转过身,半睁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悦。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江晚枫。”
一字不差地念出她的名字,清澈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像夕阳之时缓缓退去的潮水,她的耳膜仿佛都被冲洗干净。眼神片刻地闪烁,她偏过头,“苏谌。”语气莫名其妙的不友善。
“诶哥哥,你跟大姐姐认识?”小姑娘跑到苏谌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是啊,岂止是认识。”他不觉勾起浅浅的笑容,某个人张牙舞爪的模样又浮现在脑海里。
“还差点打了一架对吧。”她没好气地接话,瞪了他一眼。
熟稔得如同多年好友。
苏谌微怔,随即敛了唇角的笑容,直起身体又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苏谌,言甚谌。这是我妹妹,苏晓晓,日尧晓。”
她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滑过他布着薄茧的掌心,嘴角微弯,眉眼初绽,“我叫江晚枫,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晚枫。”
远方的轮船缓缓移动,悠长的汽笛声隆隆地响起。倏忽间她仿佛又听见了江城的长风呼啸,至情至性如同嘶吼的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