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人皮肤发烫。我蹲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前,正冲洗着刚摘下来的青菜叶。水花溅在水泥地上,瞬间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通知书来啦!苏盼的通知书到啦!”
邮递员老张的破自行车吱呀作响地停在了我家破旧的铁门外,他举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脸上堆满了笑。我猛地站起身,水珠子顺着胳膊肘往下淌,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我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擦了擦手,在洗得发白的T恤上留下两道湿痕,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
“京大!盼盼,是京大啊!”老张比我还激动,“咱们镇上头一个哩!”
我的手指有些发抖,慢慢撕开信封的边缘。当看到“京师大学”四个烫金大字时,眼前忽然模糊了。这么多年熬夜苦读,终于有了结果。
“谢谢张叔。”我声音哽咽,却努力挤出一个笑。
“该有的!你妈要是能看到该多好...”老张突然刹住话头,尴尬地搓了搓手,“哎,我先去送信了,你赶紧告诉苏老师去!”
我点点头,目送他蹬着自行车远去,这才低头一遍遍摩挲着录取通知书的光滑纸面。京师大,全国最好的大学,我终于要离开这个小地方了。
“盼盼,什么到了?”里屋传来养父苏明诚有些虚弱的声音。
我急忙擦掉眼角的湿润,快步走进昏暗的屋里:“爸,录取通知书到了,京师大!”
苏明诚半靠在床头,消瘦的脸上顿时绽开笑容,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好!好!我就知道你能行!”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赶紧放下通知书,轻轻拍着他的背,递上一杯温水。三年前那场车祸夺走了养母的生命,也让养父再也站不起来。为了巨额医药费,我们家欠了一屁股债,日子过得紧巴巴。
“我得赶紧好起来,不能耽误你上学。”苏明诚喘匀了气,握着我的手说。
“爸,别说这个,我先去做饭。”我帮他掖好被角,转身时鼻子一酸。
厨房里,我一边切菜一边盘算着暑假去哪里打工能多赚点钱。镇上李阿姨的餐馆缺人手,虽然工钱不高,但包吃包住;县城的电子厂也在招临时工,就是得住在厂里,不能照顾爸爸......
正当我纠结时,门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这穷乡僻壤的小镇上,最多也就是摩托车和三轮车,这么高级的轿车声音,我只在电视里听过。
好奇地探出头,我愣住了。
两辆漆黑锃亮的轿车停在我家破铁门外,与周围低矮的砖房、泥土地格格不入。前面那辆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到后面那辆车门边,恭敬地拉开门。
先踏出来的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接着是一条穿着丝质长裙的腿。一位保养得宜、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士下了车,她摘下墨镜,打量着周围环境,眉头微微蹙起,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气味。
另一位身着西装、气质威严的中年男子也从同一侧下车,他的目光扫过我家斑驳的围墙和生锈的铁门,同样皱起了眉头。
最后从另一侧车门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淡粉色小香风套装的女孩,十八九岁的模样,皮肤白皙得仿佛从未经历过风吹日晒。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洼,站在那儿像一朵刚刚绽放的娇嫩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