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死寂。
顾淮缓缓抬手，摸了下火辣辣的耳朵，指尖沾上一点血丝。他盯着那报废的仪器，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沈少校，”他声音有点发干，“这玩意儿……好像得咱俩一起写报告赔。”
沈玥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的火苗能直接把顾淮点着了。她一把揪住顾淮的领口，迷彩服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啦声。
“赔？我赔你个大头鬼！顾淮！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向总部解释清楚！这是意外！是事故！是你这张破嘴惹的祸！谁要跟你去民政局？！”
顾淮被她勒得咳了一声，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劲儿又慢慢爬回来了。反正已经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吧。
“解释什么？”他挑眉，甚至有点无辜地摊了下手（虽然被揪着领口动作很受限），“全军听见了，首长下令了。军令如山啊，沈少校。”
“你——”
“再说了，”顾淮打断她，视线故意在她气得通红的脸颊上溜了一圈，“嫁不出去我收编，这不是革命战友间互帮互助的崇高情谊吗？你怎么能质疑首长们的决定呢？”
沈玥另一只手的拳头已经硬了。
就在这时，他们单兵通讯器里传来憋笑憋得快要断气的、属于他们直属队队员的声音：
“队、队长……沈姐……那什么……总部派来的车到了……在、在三点钟方向坡下面……说是……送你们去……去最近的民政局办事处……”
通讯背景里是彻底压不住的、一片捶地狂笑的鬼哭狼嚎。
顾淮&沈玥：“……”
两人僵硬地、同步地扭头，透过散兵坑的边缘缝隙往下看。
一辆喷着军用绿、挂着演习指挥部牌子的越野车，像个沉默而讽刺的句号，停在不远处的沙土坡下。司机是个一本正经的小战士，此刻正努力目视前方，嘴角抽搐得像得了帕金森。
全世界都在等着看这场戏。
沈玥揪着顾淮领口的手，一点点松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从冰窖里抽出来的，带着能冻伤肺管的寒意。
她盯着顾淮，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
“好。很、好。顾、淮。”
顾淮心里毛了一下，但脸上还是那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的死样子。
半小时后。
越野车在戈壁滩上颠簸前行，卷起一溜黄尘。
后座上的两个人，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塞进一个加强排。沈玥抱臂看着窗外，侧脸线条绷得像淬了火的钢刃。顾淮歪靠着另一侧车门，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耳朵，目光飘忽，偶尔偷偷瞟一眼身边那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司机小战士大气不敢出，把车开得四平八稳，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电台里，不识相的总部通讯频道还在实时播报演习进展，夹杂着某些队伍“无意间”切换过来的公共频道里兴奋的窃窃私语：
“哎哎，接到人了吗？” “接到了接到了！往民政局去了！” “赌一顿火锅！沈少校路上肯定得动手！” “我赌顾队今晚要跪侦察仪碎片！”
顾淮默默伸手，啪嗒一声，把电台关了。
世界清净了。
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窗外呼呼的风声。
沈玥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顾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