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来自陌生的号码,信息内容却毒如蛇蝎:“人渣!家暴变态狂!阉割了都不解恨!你怎么还有脸活?!等着坐牢吧!”
还有十几条催缴信息,物业费、车贷、私人飞机托管费……屏幕瞬间被这些冰冷的、绝望的字词挤满,发出刺眼、残忍、压倒一切的光。它们像无数把生锈的铁锥,最后凿碎了周晋仅存的那点幻想。
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扫过眉峰。他低着头,死死攥着冰冷的手机,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塌陷,是信念,是曾经拥有的一切,是十几年的光阴垒砌起来的名为“人生”的巨大沙堡。指尖因为用力过猛而陷入掌心的肉里,尖锐的刺痛感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叮叮当啷——”
一阵金属罐子碰撞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死亡般的寂静。
周晋猛地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就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紧邻着酒店宏伟但冰冷的后巷口,一个巨大的、深绿色的、散发着腐酸恶臭的垃圾箱旁边。一只肮脏变形的手伸出来,正急切地在散落的垃圾堆里翻捡。
是那个常在附近的拾荒老人,驼着背,衣衫破烂,脸上沾着污渍,只露出一双浑浊却带着麻木焦渴的眼睛。旁边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上,已经堆叠起半车瘪掉的矿泉水瓶和压扁的纸盒。
昏黄的路灯照不进那个角落,垃圾箱的阴影像巨大的墓穴口,将老人半吞没。周晋的目光死死钉在老人身上钉在那只抓着沾有食物残渣的饭盒的手上,看着他从那个酒店后厨丢出的、带着油污和鱼鳞肉骨的垃圾袋里,刨出两个没喝完的矿泉水塑料瓶。老人似乎感觉到了周晋的目光,抬起浑浊的眼睛望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带着麻木的警惕。
周晋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瞬间被抽离了身体,站在一个绝对的高度,俯视着两个相似的、即将被黑暗吞没的身影。
一个是自己,穿着价值不菲但已被香槟酒浸得皱巴巴的名牌西装,站在金碧辉煌酒店门口的冷风里,握着不再值钱的石头。
一个是那个老人,佝偻着缩在巨大的绿色垃圾箱旁边,在散发着恶臭的废弃里一点点抠挖着明天活下去的零钱。
谁比谁更糟?
世界用一种极致荒谬的方式,给了他答案。云端跌落是什么感觉?不是粉身碎骨的剧痛,而是被整个“正常”世界亲手推进垃圾箱的冰冷窒息感。体面?尊严?过去那令人艳羡的一切,在这巨大的绿色垃圾箱投下的阴影面前,突然失去了所有重量,变成了无比轻飘、无比可笑的点缀。
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宴会厅里那些精致昂贵的食物和酒液,此刻仿佛在胃里燃烧、腐烂。周晋踉跄一步,猛地扑到街角冰冷的铸铁路灯杆前,弓着背,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酸腐的秽物喷射而出,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污浊不堪。
身体的震颤引动了某个开关。剧痛从心口炸开,顺着血脉闪电般冲入头颅。嗡鸣!尖锐的嗡鸣声像钢针贯穿耳膜,视野开始剧烈地晃动,酒店璀璨的霓虹灯招牌在眼前变成无数个炫目的重影。他扶住冰冷湿滑的灯杆,想借力稳住身体。但那滑腻的触感让他瞬间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