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唯我而已

宋匡义疑惑,问道:“王家说,王严仲平时身体不虚弱啊。”

明枝缓缓解释道:“是,看起来不虚弱,实际上身体已经很虚了。此时,还需要一个药引子,他就完完全全的,可以去见阎王了。”

宋匡义厉声问道:“说清楚,什么药引子。”

董明枝道:“雲想阁中,他死前吃的那桌菜,就是致他死的药引子。”

众人皆是一惊,宋匡义看着堂侧的刀笔小吏,二人相互皱眉,心中都疑惑,“那桌酒菜,并没有问题啊……”

董明枝望了一眼身旁的李伯卿,接着说道:“我问过李大夫,我家小姐施此针法,忌讳些什么,喜好些什么,我都记下来了。我想,既然此针法对男女有差。那么凡我家小姐喜好的,必定对王严仲不利。所以我就将我家小姐,平时里配合针灸养生的食材,都配成菜,写了单子,交给落玫儿,让她命厨娘做成了一桌菜。还好,我想的不差。他,果然死了。”

宋匡义刚要传唤李伯卿问话,就听府门外有人大叫“喊禀。”

衙役上前回道:“大人,府外,李伯卿喊禀。”

宋匡义道:“正要传他,喊他上堂前来。”

明枝垂下头,捂住一颗跳蹦的心。

李伯卿看见暮玥的刹那已明白了,那击鼓的人,只能是明枝。

她没有走,坐着马车比他先到了。是呀,她如何聪明,又如何了解自己。

他向明枝走去,她孤孤单单跪在堂下。他知道,她一定全揽了罪责。

李伯卿踏进县衙大门,暮玥、方鱼在一旁看的呆了,拉也不是,叫也不是。

冯子都看着热闹,嘴角一勾,摸了摸袖中的竹简,这下好了,不用费神了。

李伯卿躬身跪倒:“草民,李伯卿,叩见大人。”

宋匡义问道:“李伯卿,本府正要传你问话,你恰来了。好,先说你为何喊禀?”

李伯卿道:“草民有罪,前来自首。”

宋匡义看了看坐于侧面的师爷,又看了看站于两侧的衙役,道:“今日,想认罪的一波接一波的来啊。好,你且说,你有何罪。”

李伯卿说辞正与明枝相同,只是将明枝换做自己。将自己如何施针,如何写出菜单交给厨娘,做出药引子激发王严仲的死,统统细说一遍。

二人证词几乎不差,唯独李伯卿,缺少杀人动机。

宋匡义问道:“你,为何要杀王严仲呢?”

李伯卿转面看向明枝,淡淡一笑:“我喜欢明枝,她被欺负,我都知道,我的这个杀人法子,根本不会被发现。等案件平息,我想着带她远走,但她心善……”

宋匡义冷笑道:“心善……”

暮玥抚着方鱼的肩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与李伯卿有关系。

方鱼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惊讶,“这事竟然和师父有关系,那女子说时,我就纳闷,师父何时教授过她。可那王严仲确是每隔一天,掌灯后便来找师父针灸,专捡没人的时候,每回都从后门来,像是怕人瞧见一般。”

宋匡义盯着李伯卿,道:“李伯卿你说你是为了董明枝才去加害王严仲,用针灸之法使其身体虚亏,在伙同雲想阁中的厨娘最后致王严仲死。是也不是?”

李伯卿道:“不是伙同,厨娘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让人递了单子过去,让她照着做。”

宋匡义紧接着问道:“谁?谁帮你递的单子?”

李伯卿微一思量,“雲想阁中的那名陪酒女子,落玫儿。”

宋匡义点点头,又看向董明枝,说道:“董明枝,按你所说,你既是为了替你家小姐报仇,又是为了自己不再被王严仲折磨。故一年前,开始谋划将从李伯卿那处学的针灸之法,用在王严仲身上,致其身体虚亏,再伙同雲想阁中的陪酒女子,命厨娘做出一桌夺王严仲之命的菜,是也不是。”

“是。”

“好好好,好一对亡命鸳鸯,将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

明枝抬头,朗声问道:“大人,民女有几句话想问李大夫。”

宋匡义许可,“你问吧。”

明枝转头,看着身侧的李伯卿,目光闪烁,对着他浅浅的笑:“伯卿,你别为我担责了,我大仇已报,再无遗憾。”

李伯卿埋着头,也不看她,“大人,此事全由草民一人所为,我见明枝遭王严仲毒打、折磨,才设计了整个事件。”

董明枝问道:“伯卿,你让谁将菜单吩咐给厨娘的?”

“落玫儿。”

“你如何认得她?”

李伯卿霎时身子一僵,“我并不认得她,只是那日王严仲恰在她房中,就给了她银子让她命仆妇做一桌看似普通的菜而已。”

“那伯卿在王严仲死的那一日,二月十三,一定来过雲想阁,将菜单交给落玫儿了?”

李伯卿侧头凝视着跪在身旁的董明枝,眉心拱起,眼帘颤动。

他知道了,从一开始,她就布置好了一切。

那日她让自己去西城的董家,给她原来的主人家看病。他当时就纳闷,风寒咳疾只是小病,西城的大夫也有两三个,何必让他大老远的跑一趟。可是她央求,他没想多少,也便应允了。她还嘱咐,回来晚时,就给车夫一顿饭吃。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她给他设置的不在场证据。车夫就是一个除医馆人员以外的,不在场人证。

李伯卿在脑海中苦苦思索,想了许久,“我……我让别人给她的。”

宋匡义“况”的一下将惊堂木击在桌上,“李伯卿你说的前后不一,先前说,你是将菜单交给落玫儿,也未提及中间还有人。现在又改口加了一人,你怎么解释。”

李伯卿解释道:“回大人,小民初时太过惶恐,一时忘记将中间人讲出。”

宋匡义问道:“那中间人是谁?”

李伯卿道:“我不能说。”

他想着只要有中间人,这一切都还成立。

董明枝道:“不是不能说,是根本没有。一切都是我做的,又哪里会有这中间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