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雾囚笼
救护车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持续的咯吱声。林风盯着挡风玻璃外的浓雾，能见度不足五米，车灯照出去像打在棉花上，只能看见漂浮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这种雾很奇怪，带着股甜腻的腥气，粘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
“这雾不对劲。” 苏晴把恒温箱抱在怀里，屏幕上的基因序列正不规则跳动，银项链贴在锁骨处微微发烫，“猩红孢子的浓度在升高，比商场里高出三倍还多。”
后座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老王的妻子蜷缩在角落，额头上敷着的湿毛巾已经被体温焐热。怀孕八个月的肚子高高隆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喘息，“老王，我…… 我好像要生了……”
“撑住啊媳妇！” 老王急得满头大汗，从包里翻出苏晴给的维生素片，却手抖得半天拧不开瓶盖。晓晓把自己的布娃娃塞进孕妇怀里，小大人似的拍着她的手背：“阿姨别怕，布娃娃会保护宝宝的，就像哥哥保护我们一样。”
林风突然猛踩刹车，救护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滑出半米远。车头前的浓雾里，隐约有个黑影晃了晃，不是丧尸那种蹒跚的姿态，而是贴着地面滑行，像条巨大的蛇。“都别动。” 他摸出消防斧，斧刃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冷光，“苏晴，你的试剂在雾里还管用不？”
苏晴刚拧开喷雾瓶，那黑影突然消失了。不是隐身，而是彻底融进了浓雾里，连带着周围的雾气都泛起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她突然想起爸爸笔记里的话：“孢子浓度过高时，变异体会出现环境拟态能力 —— 它们不再是捕猎者，而是变成了陷阱本身。”
“陷阱？” 林风皱眉的瞬间，车头突然传来 “咚” 的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引擎盖上，紧接着是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从车头一直蔓延到车顶，“沙沙沙” 的，听得人头皮发麻。他猛地推开车门滚出去，抬头看见只畸形的怪物正趴在车顶，身体像块扁平的肉饼，四肢贴着铁皮伸展，皮肤和浓雾一个颜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玩意儿是练过隐身术啊？” 林风一斧劈过去，怪物却像液体似的滑下车顶，落在地上瞬间摊开，变成一滩半透明的黏液，顺着轮胎缝隙往车底钻。苏晴赶紧把试剂泼过去，蓝色液体落在黏液上，滋滋冒起白烟，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重新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拖着半截融化的胳膊往浓雾里逃。
“它怕试剂！” 苏晴大喊着往前追，却被林风一把拽住。“别追，雾里指不定还有多少这玩意儿。” 他指着地面的黏液痕迹，那些液体正在快速蒸发，融入雾气中，“这是在给同伴报信，咱们已经成移动靶了。”
救护车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车底传来金属被啃咬的声响。老王抱着怀孕的妻子爬到后座，晓晓把自己缩成一团，布娃娃的一只胳膊掉在地上，被从车底渗进来的黏液包裹着，很快就腐蚀成一缕黑灰。“轮胎！它们在咬轮胎！”
林风踹开车门，消防斧横扫出去，劈中一只刚从雾里钻出来的扁平怪物。这只比刚才那只小些，但动作更快，被劈成两半后居然分成两个个体，各自拖着半截身体往车底钻。“我艹，还带分裂技能的？这是玩上细胞分裂了？”
苏晴突然想起恒温箱里的备用试剂，那是爸爸特意标注的 “高浓度样本”。她咬着牙打开箱子，玻璃管里的蓝色液体泛着荧光，比普通试剂浓稠得多。“林风让开！” 她把整管试剂砸向车底，蓝色液体炸开的瞬间，浓雾里传来一片凄厉的尖叫，十几只扁平怪物从雾里滚出来，在地上抽搐着融化，皮肤像蜡一样淌成一滩滩污渍。
“这高浓度的果然是王炸。” 林风抹了把脸上的试剂残渣，突然发现胳膊上的纹身变得滚烫，那些扭曲的 DNA 链像活过来似的蠕动，眼前的浓雾竟然变得半透明 —— 他能清晰地看见五十米外有团团模糊的影子，正趴在树上、躲在草丛里，全是刚才那种扁平怪物。
“基因锁又升级了？” 林风盯着那些影子，突然拽住苏晴往车后跑，“快上车，往左边那条岔路开，直走是它们的窝！”
老王早就发动了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雾里传出很远。林风跳上副驾驶时，看见后视镜里的浓雾正在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些扁平怪物被卷在里面，凝聚成一个篮球大小的黑色球体，像颗跳动的心脏，在雾里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 苏晴的声音发颤，笔记本上的地图被冷汗浸湿，“我爸的笔记里没提过这种聚合体……”
“管它是什么，先跑再说。” 林风盯着油量表，指针又往下掉了一格，“刚才那下王炸太费油，咱们得找地方加油，顺便让老王媳妇歇歇。” 他往窗外瞥了眼，路边的路牌写着 “月牙泉服务区”，下面画着个加油机的图案，旁边还有个小木屋的标识，“去那儿，至少能找到点干净水。”
服务区的入口被辆翻倒的旅游大巴堵着，车身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啃穿的。林风把车停在侧门，提着消防斧走在前头，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服务区的超市卷帘门敞开着，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没开封的矿泉水和饼干，像是刚被洗劫过。
“不对劲。” 林风突然停住脚，超市里太安静了，连苍蝇飞的声音都能听见，“刚才那些扁平怪物的黏液能腐蚀金属，但这儿的货架都是完整的，像是被人为搬空的。”
苏晴蹲下身检查地面，手指沾起一点白色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是漂白粉，有人清理过现场。” 她指着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那玩意儿居然还在转动，红灯一闪一闪的，“这里有活人，而且还在维持秩序。”
老王的妻子突然捂住肚子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不行了…… 我肚子疼得厉害……” 她抓着老王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可能…… 可能要生了……”
“生？在这鬼地方生？” 老王急得团团转，突然看到超市后面的小木屋，“那儿！我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他刚冲出去没两步，小木屋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迷彩服的男人举着枪走出来，脸上涂着油彩，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
“别动！” 男人的枪口对准老王，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迷雾猎手’的人？”
“我们就是路过的！我老婆要生了，求你行行好……” 老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脚踹倒在地。“路过？这时候往钟楼堡走的，不是猎手就是活腻了。” 他的枪口转向林风，“把武器放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林风慢慢放下消防斧，眼睛却盯着男人身后的小木屋。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隐约能看见里面堆着不少医疗用品，还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在晃动。“你们是钟楼堡的人？刚才的信号弹是你们放的？”
男人的眼神闪了一下，刚要说话，浓雾突然涌进服务区。超市的玻璃门 “咔嚓” 一声裂开，一只扁平怪物贴在上面，像张融化的蜡纸，慢慢渗透进来。穿迷彩服的男人反应极快，枪响的同时，怪物已经分成两半，冒着烟的尸体落在地上。
“它们追来了！” 男人突然改口，“快进木屋！关上所有窗户！” 他拽着老王往屋里跑，林风扛起苏晴紧随其后，晓晓抱着断了胳膊的布娃娃，迈着小短腿跟在最后，鞋跟沾着的黏液在地上拖出一串淡蓝色的脚印。
木屋的门是加固过的钢板，关上门的瞬间，外面传来密集的撞击声。屋里果然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整理医疗箱，看到老王怀孕的妻子，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我是钟楼堡的军医，快把她放床上！”
穿迷彩服的男人靠在门后喘粗气，枪还紧紧握在手里：“我叫赵刚，负责这片的巡逻。这是李医生，专门接应往钟楼堡去的幸存者。” 他瞥了眼林风胳膊上的纹身，突然皱起眉，“你这印记…… 是基因锁？”
林风心里一紧：“你认识这玩意儿？”
“何止认识。” 赵刚往火堆里添了块木柴，火星溅在地上，“钟楼堡里有不少带这印记的人，张司令说这是对抗孢子的关键。不过你们运气差，遇上了迷雾猎手 —— 一群靠捕捉变异体牟利的疯子，刚才那些扁平怪物，就是他们养的‘雾毯’。”
李医生突然喊了声 “用力”，老王妻子的惨叫声撕破木屋的寂静。林风把晓晓抱到角落，捂住她的耳朵，却听见小姑娘小声问：“哥哥，宝宝会不会变成怪物？” 他刚要回答，赵刚突然指向窗外，浓雾里隐约有灯光闪烁，还伴随着引擎的轰鸣。
“是猎手的车！” 赵刚抓起枪，“他们肯定是跟着雾毯的信号来的。” 他掀开地板上的铁板，露出个黑漆漆的地窖，“快下去！李医生跟我断后！”
地窖里弥漫着霉味，堆满了罐头和药品。老王抱着刚生下来的婴儿，小家伙皱着眉头，居然没哭，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苏晴打开恒温箱检查试剂，突然发现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和婴儿的心跳产生了同步波动，银项链发出淡淡的蓝光。
“这孩子……” 苏晴的声音发颤，“他对孢子有天然的抵抗力！”
地窖门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赵刚的怒吼和枪响。林风握紧消防斧，听见外面有人在狂笑：“赵刚，别挣扎了！把基因锁携带者交出来，我们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浓雾从门缝里渗进来，带着甜腻的腥气。林风突然觉得胳膊上的纹身开始发烫，眼前的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光点 —— 那些是雾毯的位置，它们正从地窖的通风口往里钻，像一条条半透明的蛇。
“苏晴，高浓度试剂还有吗？” 林风的声音低沉，“看来咱们得给这些猎手来个惊喜大礼包。”
苏晴摸出最后一管蓝色液体，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够不够用？”
“对付这些杂碎，一管就够。” 林风盯着通风口，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笑了，“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谁才是真正的末日玩家。”
地窖外的枪声渐渐稀疏，赵刚的喘息声越来越弱。迷雾猎手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有人用撬棍撬动铁板，缝隙里透出刺眼的手电光。就在这时，林风突然把试剂泼向通风口，蓝色液体在雾里炸开，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怪物的嘶吼 —— 那些钻进地窖的雾毯，正在疯狂攻击离它们最近的生物。
“就是现在！” 林风猛地掀开铁板，消防斧劈向门口的男人。那人脸上还带着狞笑，喉咙就被斧刃切开，黑血喷了满地。外面的景象一片混乱，雾毯在试剂的刺激下失去控制，疯狂撕咬着迷雾猎手，李医生靠在墙角，腿上中了一枪，正用绷带紧紧缠着伤口。
赵刚躺在火堆旁，胸口有个血洞，手里还攥着颗手榴弹。“快…… 去钟楼堡……” 他看着林风，眼睛里的光渐渐熄灭，“告诉张司令…… 猎手的老巢在……”
话没说完，赵刚的头就歪向一边。林风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枪，检查了下弹匣，还有半梭子弹。浓雾正在散去，天边露出鱼肚白，远处的钟楼堡轮廓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像座沉默的巨人。
“我们走。” 林风把婴儿抱给老王，“带上李医生，钟楼堡再远，今天也必须到。”
救护车重新启动时，车斗里多了几个汽油桶和一箱药品。李医生靠在后座，给老王妻子处理着伤口，小家伙在妈妈怀里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笑。苏晴看着恒温箱里跳动的基因序列，突然觉得这趟布满荆棘的路途，好像真的藏着希望的微光。
林风盯着前方的路，后视镜里，服务区的木屋正在燃烧，迷雾猎手和雾毯的尸体在火里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他摸了摸胳膊上发烫的纹身，心里清楚，这只是前往钟楼堡的第一道坎，真正的考验，还在前面等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