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堡垒暗影
救护车的轮胎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林风终于看清了远处的轮廓。钟楼堡像头蹲伏在废墟里的钢铁巨兽，百米高的钟楼顶着锈迹斑斑的尖顶，周围环绕着三层电网，铁丝网缠满了倒刺，上面还挂着风干的变异体残骸，风一吹哗哗作响，活像串巨型风铃。
“这安保级别比我以前待的看守所还高。” 林风咂摸着嘴，把车停在哨卡前的黄线外。岗亭里的探照灯扫过来，光柱在他脸上停留三秒，接着是扩音器里的沙哑男声：“熄火，下车接受检查，把武器放在地上，双手抱头 —— 动作慢点，别给老子整什么花活。”
苏晴把恒温箱往怀里紧了紧，白大褂的下摆沾着昨天的血污，在探照灯下泛着暗沉的光。老王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铁丝网，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倒像是在给这阵仗打 call。晓晓把断胳膊的布娃娃塞进背包，踮脚望着钟楼顶端的避雷针，突然指着上面的东西喊：“哥哥你看，那上面挂着个人！”
林风抬头眯眼，果然看见避雷针上挂着具尸体，穿着破烂的工装，手腕被铁链拴着，随风摆动的样子像个破败的稻草人。“那是‘越界者’的下场。” 岗亭里走出个挎着步枪的守卫，军靴踩在碎石上嘎吱响，脸上的刀疤从眼角划到下巴，“张司令定下的规矩，敢碰电网的一律挂起来风干，给后来者提个醒。”
“我们是来投奔避难所的，有新生婴儿。” 苏晴往前一步，白大褂下摆扫过守卫的军靴，“我是基因研究员，带着重要的抗体资料，能不能通融一下？”
守卫的目光在她怀里的恒温箱上打了个转，突然嗤笑一声：“研究员？这月来的第八个了，上一个说自己是科学院院士，结果连消毒水和酒精都分不清。” 他的步枪突然指向老王怀里的婴儿，“这小崽子没哭？变异了还是哑了？”
“你说话客气点！” 林风攥紧了消防斧，指节发白。守卫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枪栓 “咔哒” 一声上了膛：“怎么？想试试堡垒的规矩？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全挂到铁丝网上，让这小崽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社会毒打？”
就在剑拔弩张的当口，钟楼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守卫的对讲机突然滋滋作响，里面传出个威严的声音：“带他们进来，张司令要亲自见。” 刀疤脸的脸色变了变，悻悻地收起枪，往旁边啐了口唾沫：“算你们运气好，赶上张司令今天心情不错。”
穿过三道铁门时，林风数着墙上的射击孔 —— 每层楼至少二十个，全是加装了消音器的重机枪。电网的电流声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消毒水的混合味，比商场里的腐臭味更让人不安。最奇怪的是路边的监控器，不仅对着外来者，还死死盯着巡逻的守卫，镜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这地方搞得跟监狱似的。” 老王抱着婴儿的手紧了紧，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手指，小指甲盖粉嫩嫩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像颗小珍珠。苏晴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墙角的通风口，那里飘出一缕淡红色的雾气，和她在实验室见过的低浓度孢子一模一样，“这里的空气有问题。”
“少管闲事。” 刀疤脸猛地推了她一把，“张司令给你们口饭吃就不错了，别学那些吃饱了撑的搞研究，堡垒里可不养闲人。” 他指着通道尽头的铁门，“进去等着，搜身的来了。”
搜身的是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戴着厚厚的橡胶手套，手里拿着金属探测器，动作粗鲁得像在翻垃圾。林风的消防斧被没收时，他注意到对方的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污渍，不是血，倒像是某种黏液 —— 和扁平怪物融化后的残留物一个颜色。
“这玩意儿看着挺别致啊。” 其中一个白大褂把玩着林风的消防斧，斧刃上的缺口被打磨过，露出底下泛着银光的金属，“是用变异体的脊椎骨改的吧？有点东西。”
苏晴的恒温箱被单独检查，白大褂拿着扫描仪对着箱子扫了三遍，眼神越来越亮。“这里面装的什么？” 他突然按住箱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能量反应很特殊，是抗体还是……”
“这是私人研究资料。” 苏晴把箱子抱得更紧，“我只跟张司令谈。”
白大褂还想说什么，通道里突然传来骚动。一群瘦骨嶙峋的平民被守卫驱赶着往前走，手里拎着空桶，眼神麻木得像提线木偶。其中个老太太没站稳摔倒了，桶滚到刀疤脸脚边，里面的浑浊液体溅了他一裤腿 —— 那是他们一天的饮用水配额。
“老东西找死！” 刀疤脸一脚踹在老太太胸口，老人蜷缩在地上咳嗽，嘴角溢出鲜血。晓晓突然冲过去，用小小的身子挡在老太太前面，把布娃娃举到刀疤脸面前：“不许欺负人！布娃娃会咬你的！”
刀疤脸被逗笑了，刚要伸手去抓晓晓，手腕却被林风死死攥住。“差不多行了。” 林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狠劲，“欺负老人小孩算什么本事？要不咱俩练练？”
“你他妈找死！” 刀疤脸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手枪，却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这次的铃声更急促，白大褂脸色大变：“是 C 区的警报！又有‘失控体’跑出来了！” 他不再纠缠恒温箱，推搡着众人往主楼跑，“快进去！别挡着清剿队的路！”
主楼大厅像座废弃的歌剧院，穹顶的彩绘玻璃碎了大半，阳光透过裂缝照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墙上挂着张巨大的地图，蓝星的轮廓被红笔圈出无数个点，其中钟楼堡的位置插着面黑色的旗帜，旁边标注着 “火种计划”。
“那是什么？” 林风指着地图角落的小字，那里写着 “净化舱能量储备：17%”。
守在大厅的卫兵突然厉声呵斥：“看什么看！不该问的别问！” 他手里的电击棍在掌心敲得啪啪响，“张司令说了，新来的先去 D 区登记，有特殊技能的才能进 C 区，像你们这种拖家带口的……”
他的话没说完，楼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群穿着黑色动力甲的士兵走了下来，甲胄上沾着暗红色的黏液，手里拖着个铁笼，里面关着个蜷缩的身影，浑身覆盖着银白色的鳞片，正是之前在商场遇到的那种会隐形的怪物，只不过这只被铁链穿透了琵琶骨，眼睛里的红光忽明忽灭。
“这是…… 被驯服的变异体？” 苏晴的声音发颤，她注意到士兵的动力甲关节处，镶嵌着和怪物鳞片相同材质的金属，“他们在用变异体的身体改造装备！”
士兵经过时，铁笼里的怪物突然撞向栏杆，对着林风发出刺耳的尖叫。林风胳膊上的纹身瞬间发烫，眼前闪过混乱的画面 —— 无数变异体被关在玻璃舱里，电击器插入它们的脊椎，白大褂们在记录着什么，背景里的时钟指向三点十五分。
“基因锁…… 在共鸣。” 林风捂住胳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那怪物突然安静下来，用头轻轻蹭着铁笼，眼睛里的红光变成了淡蓝色，和苏晴的银项链一个颜色。
“这玩意儿今天怎么回事？” 押解的士兵踹了铁笼一脚，“平时见了人跟疯狗似的，今天转性了？”
大厅的电梯 “叮” 地一声打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拄着根银色的拐杖，杖头是颗鸽子蛋大小的红色晶石 —— 和林风在商场捡到的那颗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亮。
“张司令。” 刀疤脸立刻站直了身体，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像只见到主人的哈巴狗。
张司令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晴怀里的恒温箱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位就是带抗体资料来的研究员？果然年轻有为。” 他的拐杖轻轻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的资料很重要，堡垒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至于你的同伴……”
他的目光掠过老王怀里的婴儿，眼神亮了一下：“这孩子的生命体征很稳定，是个好苗子。D 区的条件太差，我让人安排你们去 B 区，怎么样？”
老王刚想道谢，却被林风按住了肩膀。“我们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林风盯着张司令的拐杖，“至于研究资料，得看你们的诚意。”
“诚意？” 张司令笑了，拐杖指向大厅的屏幕，上面突然开始播放视频 ——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给平民注射蓝色试剂，注射后的人皮肤泛起银光，力气变得极大，却眼神呆滞，像被操控的木偶，“这是我们的‘新人类计划’，用孢子改良人类基因，让弱者变强。你觉得…… 这份诚意够不够？”
苏晴突然脸色惨白，她认出视频里的试剂 —— 和爸爸实验室里的失败品一模一样，那种试剂能强化体能，却会摧毁人的意识，最终变成没有思想的战斗机器。“你们这是在制造奴隶！”
“奴隶？” 张司令收起笑容，拐杖猛地戳向地面，“在末日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尊严能当饭吃吗？小姑娘，等你饿上三天，就知道我这是在救他们。” 他转身走向电梯，“给他们安排房间，明天开始，这位苏小姐去实验室报道，至于其他人……”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林风突然发现屏幕角落里的日期 —— 蓝星历 2077 年 3 月 15 日，和病毒爆发的日子一模一样。而屏幕下方的进度条显示，新人类计划已经完成了 73%。
被安排的房间在 B 区的地下室，潮湿得能拧出水，墙角爬满了潮虫。老王把婴儿放在铺着旧衣服的木板上，小家伙居然对着通风口的方向笑了，那里飘进来一缕淡红色的雾气。
“这地方比服务区的地窖还憋屈。” 林风戳了戳墙壁，石灰簌簌往下掉，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铁板，“隔音效果倒是不错，适合密谋。”
苏晴打开恒温箱，屏幕上的基因序列正在疯狂跳动，和外面的警报声产生了奇怪的共振。“张司令的拐杖有问题。” 她突然想起爸爸的笔记，“红色晶石是高浓度孢子结晶，能放大精神信号，他在用那个控制变异体和注射过试剂的人！”
通风口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林风抄起旁边的铁棍，却看到只小老鼠钻了进来，嘴里叼着块干面包。老鼠的后腿有些畸形，皮肤泛着淡淡的银光 —— 是注射过新人类试剂的。
“看来这堡垒里的秘密，比咱们想的还多。” 林风看着小老鼠钻进墙缝，突然笑了，“正好我也饿了，不如去厨房‘借’点吃的，顺便探探地形？”
晓晓举着断胳膊的布娃娃：“我也要去！我可以帮哥哥望风，就像上次在商场那样！”
苏晴把恒温箱藏在床板下，用铁板盖住，上面堆上旧衣服。“小心点，张司令肯定在监视我们。” 她摸出最后半管高浓度试剂，塞进林风手里，“这是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林风捏了捏试剂管，冰凉的玻璃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走出地下室时，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正缓缓转动，红光扫过他们的背影，像只窥视的眼睛。远处传来隐约的惨叫，夹杂着变异体的嘶吼和枪声，在空旷的堡垒里回荡，像首诡异的摇篮曲。
“看来今晚注定不太平。” 林风摸了摸胳膊上的纹身，那里还在微微发烫，“正好让哥看看，这堡垒的水到底有多深。”
他们溜到厨房时，里面正传来争吵声。两个厨师打扮的人在抢最后一袋面粉，其中个矮胖子突然掏出把剔骨刀，捅进了对方的肚子。胖子擦着刀上的血，嘴里嘟囔着：“张司令说了，物资优先供给新人类，你个下等货也配吃面粉？”
林风捂住晓晓的眼睛，拉着苏晴躲进储藏室。里面堆满了罐头，标签上印着 “堡垒特供”，生产日期却是病毒爆发后的第二天 —— 这些物资根本不是囤积的，而是有人在末日里还在生产。
“这里有生产线。” 苏晴翻看着罐头箱，突然发现最底下的箱子里装着不是食物，而是注射器和蓝色试剂，和视频里给平民注射的一模一样，“他们在大规模生产改造试剂！”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矮胖子拎着剔骨刀走了进来，鼻子嗅了嗅：“谁在里面？出来！”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挂着狞笑，“正好老子还没吃饱，人肉可比罐头香多了。”
林风突然从货架后走出来，手里攥着根铁棍，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厨子不好好做饭，学什么丧尸吃人？看来这堡垒的伙食是真不咋地。”
矮胖子举着刀冲过来，动作却慢得像放慢镜头。林风轻易躲过，铁棍砸在他的膝盖上，“咔嚓” 一声脆响。胖子惨叫着倒地，眼睛却突然变得通红，皮肤泛起银光，居然像变异体似的开始扭曲，“我是新人类！我不会死！”
“新人类？我看是新怪物还差不多。” 林风一棍砸在他的后脑勺，胖子抽搐了几下不动了。苏晴检查他的胳膊，果然有个针孔，周围的皮肤硬得像橡胶，“注射时间不长，还没完全变异。”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刀疤脸带着卫兵冲了进来，枪口对准林风：“果然是你们搞事！张司令就知道你们不安分！”
林风慢慢举起双手，眼睛却盯着卫兵身后的阴影 —— 那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用头轻轻蹭着卫兵的腿，是只被驯服的扁平怪物，皮肤和墙壁一个颜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看来被我说中了。” 林风突然笑了，“堡垒里养着这么多宠物，难怪晚上不寂寞。”
刀疤脸的脸色变了变，突然挥手：“把他们抓起来！C 区的失控体还没解决，正好让他们去填坑！”
卫兵扑上来的时候，林风突然拽着苏晴往储藏室跑，反手推倒货架，罐头滚落一地，砸在追兵的脚上。晓晓紧紧跟在后面，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捡来的菜刀，小脸上满是严肃，像个准备冲锋陷阵的小战士。
跑出厨房时，林风瞥见墙上的时钟 —— 三点十五分，和他在幻觉里看到的时间一模一样。远处的 C 区传来刺眼的红光，警报声撕裂夜空，隐约有个巨大的身影在红光里晃动，比之前见过的任何变异体都要庞大。
“看来咱们赶上大场面了。” 林风拽着苏晴拐进消防通道，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张司令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消防通道的窗户外面，钟楼顶端的探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无数双红色的眼睛亮起，遍布整个堡垒，像片诡异的星海。林风知道，那些是被控制的变异体，它们正在等待某个信号，某个将整个堡垒拖入深渊的信号。
而那个信号的开关，就在张司令的拐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