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婉回到自己的院子。
除了眼尾泛着一抹红,一双冷冰冰的眼,半分没有对江皎月的惋惜。
静兰和绿竹都瞧出小姐的变化来,瑟缩着不敢多说。
江清婉施施然落座,指尖轻扣杯盏。
却迟迟不见谁来为自己添茶。
前世主母当习惯了。
江清婉美眸一抬,脱口而出的话里多了几分严厉。
“为何不添茶?”
“奴婢知错,这就来。”
静兰最先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来添茶,战战兢兢不敢看她。
江清婉注意到这细枝末节,恍然回神,才想起这是自己嫁给薛泽后,料理薛泽送来的那些跋扈仆从时的做派。
一时想着江皎月的计划出神,不曾想,竟是吓到了静兰。
她匆匆调整好心思,拖长了音喊静兰。
“静兰——哪里就那么多错,是我刚才走得太急,太渴了些。”
静兰抬头。
又见江清婉同平日没什么两样,这才稍稍放心了些,扬起笑脸去添茶。
江清婉这才勾了勾唇角,慵懒的单手支着脑袋,品了一口茶。
而今回到江家,身旁有静兰绿竹,没了薛泽以前带回来的那些歹毒扈从,她也该闲散些。
休息不过片刻。
绿竹从外而来。
“裴府的阿禄送了东西来。”
两封信。
江清婉接过一看,其中一封明显是裴行川的字迹,笔走龙蛇,豪气万丈。
她将其打开一看,里面不过寥寥数字。
【薛泽倾尽家财,搜罗物件,准备登门提亲。】
【薛泽还书信一封要送到侯府来,我中途截下,是留是毁,随你喜欢。】
最后的喜欢两个字,下笔遒劲有力。
江清婉失笑。
不愧是日后要当大将军的人,怎的落笔都用了十成的力道,像是要将这纸张穿破。
是留是毁,她自然是有安排的。
她没在意这小小细节,拿起下面的另外一封信,看着那清秀小楷,的的确确是出自薛泽之手。
前世,便也是他亲自写下侯府的罪状,送侯府去死!
江清婉看不得这字。
“刺啦——”
看都不看。
她将薛泽写下来的信撕得粉碎,顺手扔进旁边的洗墨池中,墨黑萦绕,不复真容。
“绿竹,备车。”
“过几日我要陪着姐姐去寺庙祈福,今日,我们也去街上采买些东西。”
……
薛家。
年过半百的富商翘着二郎腿,捏着个紫砂茶壶,目光扫视过薛家的宅院,目光却落到角落里那几个古玩字画上。
薛家而今虽然落魄,可其曾祖父能得皇帝青眼,父亲爷爷也都多少在朝为官,零零散散还是留下些不少的东西,古玩字画剩下些,都是珍藏。
“宅院不值钱,这些个字画,你若是想变卖了,我倒是可以找人过来验一验,定个价,全部收了。”
“当真?”
薛泽眼睛微微发亮。
他脚边零落着大大小小的木箱盒子。
可就算是把这些盒子填满了,也凑不齐能体面去侯府提亲的脸面。
他这才想着把家里的东西变卖了,也包括爹爹爷爷珍藏起来的字画。
富商点点头。
“你急着卖,我着急带东西离京,给钱肯定爽快,只看你卖不卖。”
“卖……”
“不行啊少爷!”
家里陪着薛泽一起长大的小厮冲过来,跪在地上抱着薛泽的大腿,一双眼红彤彤的。
“这些都是老爷们之前留下来的珍宝!文墨千古,只留下给文人欣赏,哪里能随随便便卖给外头的商贾!”
“砰——”
“瞧不上我们做生意的,就别叫我们上门挑东西!我这便出门,说说你们家京府通判连彩礼都凑不齐!看看他们是瞧不起我这商贾,还是瞧不起你家通判!”
富商一拍桌子,捧着大肚子和紫砂壶就气冲冲地往外面走。
薛泽的脸瞬间阴沉。
东西没换成钱!
还要被个富商嘲讽得人尽皆知!
“混账!我家的东西我卖不卖,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置喙!”
薛泽气不打一处来,踢开脚边的小厮,追上了大腹便便的富商,放下身段让他把东西赶紧带走。
他好早换钱,早将月儿娶回家!
围墙之外。
绿竹皱着眉头。
“小厮说得没错,小姐您以前也和老爷说过,文人若是失了风骨脊梁,日后利益当前,怕是什么歹毒事情都做得出来,薛公子的品行一点都不好。”
江清婉点头。
绿竹果然还是那直来直往的性子,说话就是这么一针见血!
更何况,薛泽只怕还不知道,江皎月早已和三皇子厮混在一起,连孩子都有过。
薛泽竟然还想倾尽家财,去娶这样的一个女人。
果然是蠢货。
不过一会儿,富商抱着稀世珍宝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薛家,薛泽把握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夹着几张百两的银票,急匆匆地往长街上去,嘴里还喃喃。
“月儿,等我!”
围墙外的江清婉听得一清二楚。
绿竹问:“我们要不要跟上看看?”
江清婉摇头:“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跟着薛泽,他想要什么,统统买过来。”
反正,她作为侯府千金可不差钱。
她的小金库,比整个薛家都值钱呢。
绿竹点点头,悄然离开。
薛泽带着钱来到了珍宝阁,刚进门,便看见了一尊宝玉琉璃鹿。
他想起江皎月最喜欢这些漂亮的物件,将房间里堆得满满当当,想也不想就问。
“掌柜的,这鹿多少钱?”
“不贵,四百两。西域来的玩意儿,更是琢玉大师细致雕刻过的,您瞧瞧这鹿角栩栩如生!宝玉着鹿眼,分外明亮,只要四百两呢!”
掌柜的高兴的推荐。
薛泽捏着钱袋子的动作一顿。
虽说他将那些文墨字画,也换了千两多银子。
但这琉璃鹿未免也太贵了些。
踟蹰片刻,身后走来一个长衫男人,男人两手空空,腰间只挂了个钱袋子,一手拍在柜台上,眼睛一瞟那琉璃鹿。
“五百两,我买了!”
“得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掌柜的喜笑颜开,喜滋滋地去拿琉璃鹿。
薛泽察觉到淡淡的敌意,疑惑地看了男人一眼。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还在看这琉璃……”
男人直接狠狠啐了他一口。
“看了就是你的吗?没钱就别在这里充大头,装大款!只有真金白银拍桌上才是底气!”
说完,男人砰得将五百两银票砸在柜台上。
像是给薛泽脸上打了一记响亮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