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二分班那天,蝉鸣撕心裂肺。

林小雨抱着物理笔记撞进我怀里,抬头时耳尖红得像滴血。

此后的三年,我总在课桌抽屉摸到温热的早餐豆浆。

高考最后一场结束的暴雨中,她湿透的校服贴住脊背线条。

“能不能...不只是同学?”

雨伞骨在她颤抖的指节下呻吟。

我伸手抹掉她睫毛上的雨珠:“这句话,我等了三年。”

——

高二分班那天,蝉声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窗外那棵老樟树的叶子被烈日烘烤得打了卷,蔫蔫地垂着。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崭新的油墨味,混杂着少年人汗津津的气息,有些闷。风扇在头顶徒劳地转着,只送出些温吞的风。

我正埋头在一堆陌生的名字里找自己的座位,肩膀猛地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趔趄了一下。“哎!”一声短促的低呼,紧接着是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的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叠声道歉,慌乱得像受惊的小鸟。我定睛一看,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拾着四处滚落的练习册和笔记本。她扎着简简单单的马尾,发梢扫在白皙的颈侧。

“没事。”我跟着蹲下去帮她收拾。捡起一本厚重的物理笔记时,她恰好抬起头来接。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清透的浅棕色,像浸在溪水里的琥珀。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歉意。然而仅仅对视了零点几秒,一抹突兀的红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她细白的脖颈蔓延而上,一路烧到了小巧的耳垂,最后连薄薄的耳廓都红透了,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滴下血珠来。

“谢…谢谢。”她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小扇子般抖动了几下,声音轻得几乎被淹没在嘈杂的蝉鸣里。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低头匆匆说了句“抱歉”,便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慌不择路地挤开人群逃走了。

马尾辫的发梢扫过我的手臂,留下一点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痒。

我直起身,看着那个仓惶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的人堆里。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清淡的,像是某种植物嫩茎被碾碎后的微涩气息,随着风扇搅动的气流,极其短暂地拂过鼻尖,转眼又被浓郁的油墨味覆盖。

她叫林小雨。名字和她撞到我时那副惊怯的样子,倒是很配。座位表上,她的名字就在我斜前方。

我们的高中生涯,就在这场带着点狼狈的意外碰撞里,伴随着窗外永不停歇的蝉嘶,拉开了序幕。

高二的课业陡然沉重起来,像骤然收紧的绞索。试卷如同窗外老樟树上无穷无尽的叶子,永无止境地飘落。日子在课桌、食堂、宿舍三点之间单调地循环往复,被精确切割成一个又一个四十五分钟。时光仿佛被压缩了,又似乎被无限拉长,粘稠得让人窒息。

在这样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里,林小雨的存在,像被投入死水潭中的一粒小石子。

起初只是极其微小的涟漪。某个早读课困倦难当的冬日清晨,我窝在座位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冻得发僵的手指无意间摸索进冰冷的课桌抽屉深处,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一点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