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动作顿住。
霍沉舟终于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狼狈的侧影上：“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填一个你们楚家的无底洞。”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捅破了她所有强撑的伪装。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她猛地低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发出压抑至极的呜咽。
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崩溃。
良久，他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雪白的亚麻，带着和他身上一样的冷冽雪松调。
楚宁没有接。
霍沉舟也不在意，将手帕放在她身侧的座椅上，声音听不出情绪：“擦干净，眼泪不值钱。”
这句话像鞭子，抽得她体无完肤，却也奇异地止住了她的泪。她猛地推开车门，冲进冰冷的雨幕里，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那栋华丽的牢笼。
那方手帕，被她遗落在车座上，像一抹被丢弃的月光。
3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霍明轩彻夜未归，连个敷衍的电话都没有。
楚宁把自己关在家里，霍沉舟那句话和那方手帕，反复在她脑子里盘旋。是啊，从她选择踏进霍家开始，尊严和自我，早就成了奢侈品，是她放弃自己人生来扶持自己破碎的家。
周末，霍家大宅有家庭聚会。她不得不去。
餐厅气氛诡异。霍家长辈端坐，霍明轩居然也在，身边赫然坐着那天会所里的女孩！女孩打扮得乖巧了不少，但眉眼间的得意藏不住。
霍明轩搂着她的腰，公然对长辈宣布：“爸，妈，这是莉莉，我女朋友，怀孕了，男孩儿。”
霍父脸色铁青，霍母眼神复杂地看向楚宁。
楚宁麻木的在那坐着，听着霍明轩畅谈如何让莉莉生下孩子，如何给她名分……
“至于楚宁，”霍明轩施舍般瞥她一眼，“反正也没夫妻之实，早点离婚算了。占着位置不像话。”
莉莉依偎在霍明轩怀里，冲她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巨大的荒谬感和耻辱感席卷了她。她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只觉得冷，彻骨的冷。
“我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了。”她站起来，声音飘忽，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转身离开。
她逃也似的离开大宅，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疾驰在夜色里。最后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酒精是劣质的麻醉剂，一杯接一杯灼烧着喉咙和胃，却烧不化心头的冰坨。周围的光影和喧嚣变得模糊不清，她趴在冰冷的吧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霍明轩的羞辱，莉莉的挑衅，霍家长辈冷漠的脸……
还有霍沉舟那双洞悉一切、冷冽无波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喧嚣。
她醉眼朦胧地抬头，视线花了很久才聚焦。
霍沉舟站在那里，酒吧光怪陆离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掠过，神情莫测。他似乎是刚从哪里应酬过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扯松了几分，少了些平日的禁欲冷肃，多了几分危险的慵懒。
“小叔……”她痴痴地笑，酒精壮大了狗胆，也碾碎了理智。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出细白的手指，勾住了他垂落的领带，用力一扯。
霍沉舟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俯身。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她身上淡淡的甜香，扑面而来。她凑近他，吐息温热，带着醉醺醺的媚意和破罐破摔的绝望：“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