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外雨声淅沥，沈府老夫人六十寿辰的正日子，府中却是一片冷清。
本该宾客盈门、锣鼓喧天的景象，因连月战事和城内时局动荡，最终只请了几家至亲。锦书穿着新裁的玫红色旗袍，站在廊下望着雨帘出神。旗袍是婆婆特意让裁缝为她做的，说是新妇头一回在家里做寿，总要穿得喜庆些。
“少奶奶，老夫人叫您呢。”丫鬟碧珠撑着伞过来，小声提醒。
锦书回神，微微颔首，跟着碧珠往正厅走去。三个月前，她嫁入沈家，成了沈家大少爷沈世钧的夫人。这场婚事办得仓促，从议亲到成婚不过半月，外界传言纷纷，说是沈家为冲喜才急急迎娶，因沈老爷病重已久。只有锦书知道，其中另有隐情。
正厅里，沈老夫人正与几位女眷说话，见锦书来了，招手让她近前。
“妈。”锦书轻声唤道，规矩地站在一旁。
沈老夫人打量她一番，满意地点头：“这颜色衬你。”转头对姑太太说，“瞧我们世钧媳妇，模样儿是不是顶出挑的？”
姑太太笑着应和：“可不是嘛，世钧好福气。”
锦书垂眸浅笑，心里却明白，婆婆这是做给旁人看的。她与沈世钧成婚三月，相见不过数面，话都没说上几句。那位名义上的丈夫，婚后第三日就因军务匆匆离家，直到昨日才回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男声：“母亲。”
锦书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她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世钧来了正好，”沈老夫人笑道，“方才还在说，晚上家宴虽简单，也不能太敷衍。你既回来了，就带锦书去库房瞧瞧，挑几样合适的摆设，再选瓶好酒，晚上与你舅舅喝两杯。”
沈世钧应了声是，目光转向锦书：“有劳夫人一同前去。”
锦书这才抬眼看他。沈世钧身着军装，肩宽腰窄，眉眼深邃，看人时总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她轻轻点头：“应当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正厅，丫鬟递来两把油纸伞。雨下得正密，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们沉默地走在回廊下，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生疏也不亲近。
“母亲的话，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沈世钧忽然开口，“库房里东西杂，挑几样看得过去的便是。”
锦书轻声应道：“明白。”
她早知道这桩婚事于他而言只是权宜之计。沈家需要一桩婚事掩人耳目，掩护地下工作；宋家则需要沈家的庇护，保全她父亲的性命。各取所需，无关风月。
库房在府邸最深处，推开门有尘埃在光线中飞舞。沈世钧侧身让锦书先进，自己随后跟上。空间不大，四壁皆是檀木柜架，陈列着各式瓷器、玉器与酒品。
锦书仔细打量着，目光落在一只青花瓷瓶上。她伸手欲取，不料沈世钧也同时伸手，二人的指尖不经意相触。她像被火燎般迅速收回手，耳根微微发热。
“抱歉。”沈世钧声音平静，取下了那只瓶子，“这个可好？”
锦书点头，心跳仍未平复。她转身走向酒柜，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不知舅舅喜好何种酒水？”
“绍兴黄酒便可。”沈世钧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他不好洋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