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刑场
"杀了她全家。"
五个字。
轻描淡写。
像在说今日雨大。
云瑾听见自己的心碎了。
真的碎了。
能听见声音的那种。咔嚓一声，像冰裂。像瓷器落地。像骨头断掉。
她跪在刑场中央。
大婚的凤冠歪斜着，珠翠散落一地。每一颗珠子落地，都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叮。像丧钟。
膝盖陷进血水里。
那是她父亲的血。
刚流的。
还热着。
透过薄薄的嫁衣，烫在她的皮肤上。烫进骨头里。烫进魂魄里。
雨很大。
京城三月，本不该有这样的雨。像天漏了。像老天爷也在哭。可老天爷哭什么呢？哭一个蠢女人的愚蠢？还是哭一个忠臣的冤死？
云瑾不知道。
她只知道冷。
从心脏开始的冷。一寸一寸，冻结血液，冻结呼吸，冻结她二十年的人生。
刑场外围满了人。
百姓们挤挤挨挨，踮着脚尖往里看。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真是报应啊。"
"谁说不是呢？镇国将军府，平日里多威风。"
"听说是谋反。"
"谋反？我不信。老将军打了一辈子仗，会谋反？"
"嘘，小声点。太子在呢。"
太子。
顾祈。
她的夫君。
不，前夫君。
他就站在十步之外，撑着一把油纸伞。青竹骨，白纸面，上面画着梅花。是她亲手画的。去年冬天，他说喜欢梅花，她便画了一整夜。
画完时，指尖都磨破了。
他说，瑾儿的手真巧。
现在，那把伞为另一个女人遮雨。
云婉。
她的堂妹。
穿着她三天前定制的嫁衣。大红的颜色，在这灰暗的雨天里，红得刺眼。红得像血。凤冠上的珠翠在雨中闪闪发光，每一下闪光都像一把刀，割在云瑾的眼睛上。
"押上来。"
顾祈开口了。
声音很淡。
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温文尔雅，永远不急不躁。哪怕是杀人的时候。
士兵拖着两个血人上前。
云瑾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她的父母。
镇国将军云长风，曾经威震八方，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现在满身血污，铠甲破碎，连站都站不稳。
他的腿断了。
左腿。膝盖以下，血肉模糊。
母亲扶着他。
温婉贤淑的将军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现在长发散乱，沾满泥水。脸上有血，不知是她的，还是父亲的。
"爹！娘！"
云瑾想站起来。
想扑过去。
但士兵的长枪抵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死死按在原地。
冰冷的枪尖刺破皮肤。
血流出来，和雨水混在一起，染红了嫁衣的领口。
"云家谋反，证据确凿。"
顾祈缓缓开口。
还是那个调子。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像在朝堂上议事，像在书房里读书。
"按律当诛九族。但念在太子妃份上——"
他顿了顿。
凝视着云瑾。
那一眼，冷得像刀。
"——只诛三人。云长风，其妻林氏，其女云瑾。"
云瑾的手指抠进泥里。
指甲断了。
血从指缝流出来。
"证据？"她嘶哑地问，"什么证据？"
云婉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