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妖市与守夜人
永徽年间的长安,地面是朱雀大街的车水马龙,驼铃撞碎晨光,酒旗招摇暮色;地下三十丈的水脉里,却卧着另一座城 —— 波斯胡商的蜃气织成墙,南疆巫祝的咒文锁着门,白日沉在幽泉底任黑水漫过朱檐,子夜浮上青石板让灯影映亮百鬼。这便是长安妖市,铜铃为税,阳气作凭,槐安桥的乌木栏上刻着铁律:“天亮不出门,子夜必归家”,却拦不住人间的债、妖界的痴,总在昼夜交替时,缠成解不开的结。
而长安的昼夜之间,站着两个守夜人:
武祯,白日是金吾卫中郎将,红衣怒马巡街衢;夜里是妖市 “猫公”,银冠软甲守桥门。她眼尾一点朱砂痣,笑时像偷腥的猫,出手时却比刀锋还利。异常的美丽,尤其是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
梅逐雨,玄鉴司小吏,没落天师府的最后传人,面白睫长似无害,却能以血为符、以镜照魂。他右手虎口的朱砂胎记,是师父留给他的 “镇魂印”,也是辨妖识恶的眼。
他们是并肩的知己,是暗生的情愫,是长安城里最隐秘的 “补锅匠”—— 专补那些被人心、妖念戳破的窟窿,把颠倒的是非,悄悄缝回昼夜的缝隙里。这一次,他们要补的,是一段藏在琉璃盏里的旧债,一段横跨五年的人妖孽缘。
第一章 五年前・上元灯市,诗与妖血
上元夜的长安,是灯的海洋。
朱雀大街从东到西,挂满了走马灯、孔明灯、琉璃灯,龙灯绕着槐树转,凤灯贴着朱墙飞,连御沟里都漂着荷灯,烛火映得流水像淌着碎金。武祯穿一身绯红劲装,腰悬佩刀 “霜笼”,骑在枣红马上,带着金吾卫巡街。说是巡夜,倒更像看热闹 —— 上司知道她是县主,从不让她碰棘手的差,只把 “巡灯市” 这种闲差派给她。
“中郎将,前面是御街诗擂!” 亲兵指着不远处的高台,台上挂着 “诗夺魁首,赏琉璃盏” 的横幅,围满了文人墨客。武祯勒住马,本没兴趣,却被一阵喝彩声勾了注意 —— 高台上,一个穿青布儒衫的年轻书生正放下笔,纸上端端正正写着 “琉璃光照万重花”,七个字风骨俊朗,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谢娄柏!好诗!” 有人喊出书生的名字。
武祯挑了挑眉。她认得谢娄柏,寒门出身,前几日还在西市替人抄书,今日竟能在御街诗擂上一鸣惊人?这才气来得太猛,像凭空冒出来的,透着股不真切。她嗤笑一声,对亲兵道:“回去给玄鉴司那小吏带坛酒,就说我见着个‘偷才气’的书生,让他猜猜是偷的人间,还是别的地方。”
此时的御沟边,梅逐雨正蹲在石阶上,手里捏着半张黄符。师父说上元夜 “晦气聚”,让他来御街收晦气,却没说会捡到这么个东西 —— 一只碎成三瓣的琉璃酒盏,盏壁沾着些微酒渍,盏底却凝着一点胭脂色的血。不是人血,是妖血,带着淡淡的影气,却散得极快,查不出源头。
他把琉璃盏揣进袖中,刚起身,就见金吾卫的亲兵跑过来,递上一坛杏花村:“梅小吏,我们中郎将说,见着个叫谢娄柏的书生,诗写得好,就是才气像偷的。”
梅逐雨接过酒坛,指尖摩挲着坛口的封泥,想起袖中那点妖血,淡淡道:“替我回她 —— 偷的,未必是人间的。” 他抬头望向诗擂的方向,烛火映在他眼底,像落了颗不安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