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时,静香的发丝正缠着他的手腕。那发丝带着股劣质香粉的甜气,混着假山石缝里渗出的潮湿霉味,在鼻尖缠绕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虎口处有道新添的划伤——刚才扼住静香脖颈时,被她发间的银簪划破的。
“镇魔塔的秘密,你到底说不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假山外的月光被茂密的藤蔓切割成碎块,落在静香苍白的脸上,她的睫毛颤抖着,像只被蛛网困住的蝶。
静香突然笑了,那笑声细弱得像丝线,却带着种诡异的穿透力:“你先告诉我,寒夜城的雪,是不是总下在腊月二十三?”
秦铭的动作猛地顿住。这个日期像根冰锥,猝不及防刺进他混乱的记忆。穿越到这个鬼地方三年,每年的腊月二十三,寒夜城必定飘雪,不多不少,刚好覆盖住城墙上那道刻痕——那是他刚来时用石子划下的第一笔“正”字,用来数日子。这个细节,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你……”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静香的喉结在他掌下滚动,发出细碎的呜咽。
“我是第七个。”静香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穿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七个。”她的指尖轻轻搭上秦铭的手背,描摹着那道被银簪划破的伤口,“前六个,都死在镇魔塔里了。”
秦铭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御膳房后的枯井里发现的那具无名尸,手脚被麻绳捆成奇怪的姿势;想起去年冬天,那个总爱在墙角画现代漫画的小太监,某天突然消失,只留下半块橡皮擦;还有更早的时候,那个会背元素周期表的宫女,被发现时眼睛瞪得溜圆,怀里揣着本写满公式的册子……
“他们都想找回家的路。”静香的指尖突然用力,指甲掐进秦铭的伤口里,“就像你一样,不是吗?”
假山外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铁将军的声音由远及近:“小秦子?你在这儿磨蹭什么?长公主还等着要那批火药配方呢!”
秦铭猛地松开手,静香顺势瘫坐在地,发髻散了,露出耳后一块淡青色的胎记。那胎记的形状,像极了悬赏令上画的那个“擅造水泥者”耳后印记——他上周才在档案室的积灰卷宗里见过拓本。
“铁将军。”秦铭迅速转身,挡住静香,掌心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洇开细小的红点,“我刚才看到只兔子钻进假山,想抓来给公主解闷。”
铁将军的目光扫过秦铭渗血的虎口,又落在静香散乱的发髻上,眉头皱了皱:“赶紧处理干净,长公主最厌弃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他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对了,镇魔塔的守将刚才来报,说塔顶层的油灯灭了,让你去换盏新的。”
秦铭的心猛地一沉。镇魔塔顶层,正是传说中关押“异类”的地方。他三个月前奉命送过一次灯油,那层的石阶上永远积着一层黏腻的黑灰,踩上去像踩在凝固的血上。
“知道了。”他低头应道,眼角的余光瞥见静香正悄悄往假山深处缩,她的袖口滑下来,露出腕上一串褪色的红绳,绳子上系着半块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