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城第一医院，VIP病房区。
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黄昏的太阳被厚重的玻璃窗切割成一块块破碎的金箔，无力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像雾，几乎要呛进人的肺里。
偏偏，这雾里还混着另一种味道。
柳依依身上那股廉价却刻意浓烈的栀子花香水味，像一条滑腻的蛇，缠绕着消毒水的苦涩，形成一种足以让人作呕的古怪气息。
我刚从母亲的病房里出来，眼圈还是红的。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沈小姐，林女士的情况……很不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沉重的预告，就被眼前的一幕刺痛了双眼。
周明德，我的父亲，正拉着一个女孩站在我面前。
他今天打着一条价格不菲的爱马仕领带，头发用发胶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半点妻子病危的悲伤。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喙的，仿佛在宣布一项既定事实的语气说：“清霜，这是你妹妹，柳依依。以后她就住在家里，你要多照顾她。”
那个叫柳依依的女孩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头垂得很低，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但她眼角的余光，却像钩子一样，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挑衅和得意，扫过我的脸。
那神情，像一只觊觎已久，终于潜入主人卧室的老鼠。
“妹妹？”
我笑了，笑声很轻，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却像冰锥一样刺耳。
“周先生，我母亲姓林，我哥哥姓沈，我也姓沈。请问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凭什么，做我的妹妹？”
话音未落，我动了。
我扬起手，用尽了这段时间压抑的所有悲伤、愤怒和恶心，狠狠一巴掌扇在柳依依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在走廊里激起空旷的回音。
柳依依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
“你！”周明德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打我。
但有个人比他更快。
是我的亲哥哥，沈皓辰。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我以为他是来保护我的。
但他不是。
他一把将我用力推开，力道大得让我站立不稳。
“沈清霜！你闹够了没有！”
他的声音里满是失望和斥责，“爸爸说得对，你就是被妈惯坏了！”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脚下的高跟鞋一崴，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
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一阵剧痛瞬间蔓延开。
周明德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心疼地扶起哭哭啼啼的柳依依，然后痛心疾首地看着狼狈倒地的我。
“你看看你！心胸狭隘，恶毒至此！婉华留给你那10%的公司股份，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
他像个审判官，宣判了我的罪名。
“从今天起，这部分股份转到依依名下，算是我们沈家对她和她母亲这么多年来的补偿！”
我倒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们三个。
周明德的虚伪，柳依依的得意，还有……沈皓辰眼中那飞快闪过的一丝痛苦和决绝。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冻结。
没有眼泪，只有一片被大火烧过的，滚烫的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