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谢淮的死讯传来时,我正和闺蜜苏苏在巴厘岛的海滩上晒日光浴。

手机嗡嗡震动,是他妈打来的越洋电话。背景音嘈杂,王女士的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旁人模糊的劝慰。我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核心意思——谢淮在缅北出差,遇上了特大山体滑坡,连人带车,被埋得彻彻底底,搜救队挖了三天,只挖出来一块他常戴的手表。

尸骨无存。

海浪声哗啦啦的,有点吵。我哦了一声,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诧异:“知道了妈,您节哀,保重身体。”

挂了电话,苏苏凑过来,防晒霜和椰子味凑了上来:“谁啊?怎么了?”

我把手机丢进旁边的沙滩包,吸了口冰镇椰子汁,甜得发苦。

“没谁。谢淮死了。”

“噗——”苏苏一口果汁喷出来,呛得惊天动地,“什、什么?!你说什么?!”

周围几个晒得油光发亮的男人看过来。

我扯过毛巾盖在脸上,隔绝了刺眼的阳光和那些探究的目光。

“我说,谢淮死了。埋缅北了。”

声音闷在毛巾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麻木。

苏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半天没出声。过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把毛巾扯开一条缝,观察我的表情:“宝,你……没事吧?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哭?

我眨眨眼,干燥的眼球涩涩的,一滴泪都没有。

哭什么呢?

为谢淮?

得了吧。

我和谢淮,典型的商业联姻,婚前见面不超过三次。我馋他那张堪称女娲毕设的脸和他家的钱,他需要我家的人脉和一块名为“妻子”的漂亮招牌。

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结婚一年,他忙得脚不沾地,满世界飞,我在家闲得长毛,刷他的卡,玩我的。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说的话加起来可能还没我和楼下快递小哥说的多。

最亲密的一次,是新婚夜。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道堪比楚河汉界的缝隙。他规矩得像个柳下惠,连我的手指头都没碰一下。

后来我才从闺蜜那听到风声,说谢家小少爷心里有个白月光,求而不得,才心灰意冷接受了家族安排。

怪不得。怪不得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在欣赏一件昂贵的商品,礼貌且冷淡。

我到他死,都没睡到他。

可惜了。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我能哭什么?我有什么好哭的?

我扯下毛巾坐起来,拍了拍苏苏的肩膀:“走吧,回国。给他风光大葬去。”

毕竟,我是他名正言顺的未亡人。

谢淮的葬礼办得很体面。

我一身黑衣,胸戴白花,站在他妈身边,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王女士哭得几次晕厥,我搀着她,扮演着坚强又悲痛的儿媳,演技精湛得能拿奥斯卡。

没人指责我什么。毕竟,在外人眼里,我和谢淮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圈里有名的模范夫妻——虽然模范得像个冷笑话。

只有苏苏知道我每晚都在谢淮那偌大的别墅里,抱着他的枕头,闻着上面残留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冷冽松香,失眠到天亮。

不是思念,是愤怒。

一种无处发泄的、憋屈的愤怒。

谢淮这个王八蛋,活着的时候没让我痛快,死了还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他的公司、他的资产、他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处理起来麻烦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