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接过冥币,看到背面的血字时,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灰败,嘴唇哆嗦着,眼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她枯瘦的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造孽啊……囡囡,你真是闯了大祸了!”奶奶的声音嘶哑,“那是横死路的恶鬼,怨气最深,沾上了就甩不脱!她这是标记了你,讨不到供奉,就要索命抵债!”
“那怎么办?奶奶,救救我,我不想死!”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瘫软下去。
奶奶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还有时间,天快亮了,阳气升起来她不敢现形。但明天太阳一落山……我们必须在她‘来取’之前了结这段债!”
她拉着我走进堂屋,那里还残留着昨晚纸钱烧尽的烟火味。奶奶翻箱倒柜,找出积存的最好的金箔纸、银箔纸,又翻出朱砂和毛笔。
“快,跟我一起叠元宝,叠金砖,越多越好!要诚心,心里默念道歉,报上你的生辰八字,求她宽恕!”奶奶的手飞快地动着,粗糙的手指此刻却异常灵活。
我哪里还敢怠慢,学着奶奶的样子,手指颤抖却拼命地折叠着。寂静的凌晨,只有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和我们沉重压抑的呼吸声。每一秒都像是在滚油里煎熬,脖子上的淤痕隐隐作痛,仿佛在倒计时。
天光渐渐亮起,鸡鸣声远远传来。但我们心中的寒意却没有驱散分毫。
奶奶用朱砂在黄表纸上画着我看不懂的符咒,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光是这些恐怕不够……横死之鬼,贪念怨气都极重,她尝到了你的生人气息,普通的供奉难填其壑。”
“那……那怎么办?”
奶奶沉默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得用‘替身厌胜’的法子,但风险极大……若不成,恐激怒她更早索命。”
她找来了剪刀,让我剪下自己的指甲和一小缕头发,又让我将指尖血滴在一个剪成的纸人上。纸人背上,用朱砂写上了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整个过程诡异而压抑,堂屋里弥漫着朱砂和血腥混合的古怪气味。
整整一天,我们几乎滴水未进,不停地叠着元宝,制作着法事需要的东西。奶奶的脸色越来越差,时不时看向窗外,计算着日头的高度。
夕阳终于西沉,最后一丝余晖被大地吞没。夜晚的阴影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整个世界。
中元节的夜,再次降临。
比昨晚更冷,更静。连虫鸣都消失了。
奶奶在堂屋中央摆好了火盆,周围堆满了我们叠好的金银元宝和那厚厚的、写满名字的“鬼票”。那三张染血的冥币被放在最上面,触目惊心。
“跪下。”奶奶命令道,声音干涩。
我噗通一声跪在火盆前。
奶奶点燃了符咒,扔进盆里,火焰腾起。她开始用一种古老晦涩的语调吟唱,像是哀求,又像是命令,将元宝和鬼票一次次投入火中。
“四方游魂,八方野鬼,收钱散灾,莫缠生人……特定此女之债,由替身承受,拿钱离去,莫再相扰……”
火焰跳跃着,将奶奶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仿佛有无数影子在周围晃动。
她拿起那个写着我的名字、沾着我血肉的纸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咬了咬牙,就要投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