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叫吧,除了许老师。”
余音消失在门外。他奔402去了。
我舍不得关门,直到楼道的感应灯都灭了,整个世界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我也舍不得关门。
傲娇鬼真是最可爱的鬼。
入睡前,我塞上耳机,回放手机里的录音。
这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一段录音,来自一个早已逝去的生命,如此辉煌,如此珍贵,仅我一人拥有。
只是我发现,他的写作和我读过的许泽川也有些不一样了。
在世时,许泽川的作品是精致的,流畅的;而现在的许泽川,他的文字精致中有锋芒,拥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渴望突破重围,渴望握住光芒。
或许是鬼魅生涯改变了他的心境,我如此想。
自从关系无形中拉近了之后,他让我买了串风铃,每次他来或走,都会摇响风铃,他说,以后别躲在被窝里换衣服了。
我老脸一红,没想到这秘密都被他发现。
活人的世界一览无遗,鬼的世界却让我充满好奇。
我问他,这里的骨灰是不是都变成了鬼,是不是都像他这样来去自如,我天天写作其他鬼会不会有意见。
他说,骨灰是骨灰,鬼是鬼。
他说,只有他一个鬼能进出我的屋子,至于原因不方便告诉我。
他说,鬼的事少打听,要我专心写作。
他不太愿意说自己,但对我要参加光耀征集这事格外上心,刚开始只是略作指点,后来逐渐投入,甚至开始替我设计规划,最后索性把我的故事大纲都改了。
他说:“你导师怎么想的,这结构根本体现不了你的优势。”
然后帮我重新构思了一个极为精妙的故事,并为我亲自示范。
他的写作堪称顶级,以至于我有一次感叹:
“我这二手电脑委屈你了,不敢想象你要是在顶配Mac上写作,会是怎样的享受。”
他却发出惯常的冷笑,并配以惯常的反问句,
“你觉得工具比人还重要?”
“啊这……相得益彰?”我憋出一个成语。
他沉默片刻,说:“我的第一个键盘,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垃圾堆?”这回轮到我反问,惊讶地望着他声音的方向。
我所知道的许泽川,出身文学世家,妥妥的天之骄子。
怎么会在垃圾堆里捡键盘?
可他不等我追问,已经恢复了傲娇,
“这事跟你没关系。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这台电脑上写出最好的作品。继续改!”
在他的指导下我进步神速,导师也跌破眼镜,直夸我突然开窍。听说我要改故事大纲,导师愣了半天,提醒我已经临期,换大纲风险很大。
但在读完我的新构思后,导师只说了两个字:“随你。”
终于,明天就要截稿了。傲娇鬼陪我进行了最后一次修改。
临别时,一枚书签扔在电脑盖上,上面是遒劲有力的“蟾宫折桂”四字。
“送我的?”
“顺手拿的,家里多得是。”
“家里再多,你也单选了这一枚,明明是你想我蟾宫折桂。”
他不接这话头:“心思能放在投稿上吗?稿件和简历准备好了?截稿前夜不要早点睡的吗?”
又是一串反问。压迫感背后却是深深的关心。
上次这么唠叨的还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