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过去五年,凉州军的每一笔亏空。
小到,一袋米,一匹布。
大到,一批军械,一笔饷银。
每一笔,都写明了,是什么时候,被谁,以什么名义,给贪了。
而贪墨这些钱粮的人,大多,都是,京城里,丞相一派,安插在军中的,蛀虫。
陈敬,早就对这些人,恨之入-骨。只是,一直抓不到,实质性的把柄。
而现在,顾昭-远,把这把刀,递到了他的手上。
陈敬看着顾昭-远,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
从轻蔑,变成了,震惊。
又从震惊,变成了,欣赏。
“好小子。”他拍了拍顾昭远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拍散架,“你,有种。”
从那天起,顾昭远,在凉州军中,才算是,真正地,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陈敬,甚至还破格,让他参与到了,军中的一些,核心事务里。
而顾昭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同福客栈”,找我。
那天,一个风尘仆仆的商队,来到了我的客栈。
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柜台上,轻轻地,放下了一块,半月形的玉佩。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半。
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老板,”那个男人,看着我,压低了声音,“东家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说,‘月已圆,人未圆,盼早归’。”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猜的灯谜。
谜底,是“家”。
他在告诉我,他已经,站稳了脚跟。
他也在问我,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的,“回家”。
我把一封,我早就写好了的信,交给了那个男人。
信里,我把我到凉州后,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并且,我还在信的最后,写了一句话。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归期,未有期。但,心,从未离。”
从那天起,这条,由商队,组成的,秘密通道,就成了,我和顾昭-远之间,唯一的,联系。
我们,一个在军,一个在商。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开始,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编织一张,属于我们自己的,网。
6
凉州这地方,穷山恶水。可老天爷是公平的,它没给凉州肥沃的土地,却给了凉州一样,别处没有的宝贝——盐。
不是官府贩卖的那种精盐,而是一种,隐藏在戈壁深处的,天然盐矿。当地人,称之为,“青盐”。
这种青盐,味道,比官盐,要好上百倍。只是,开采极难,路途又远。所以,一直,都只有一些,胆大的,刀口舔血的私盐贩子,在偷偷地做这个买卖。
而马市里,最大的,私盐头子,叫“黑熊”。
人如其名,长得,像头熊。性格,也像头熊。残暴,蛮横,不讲道理。
整个马市的商户,都得看他的脸色过活。
我的“同福客栈”,因为“甘泉井”的缘故,生意太好,自然,也就碍了他的眼。
他来找过我几次麻烦,都被我,用钱,和王婆的名头,给挡了回去。
可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