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深处那一丝不明所以的心慌。
他的目光扫过书房,最终落在垃圾桶里。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里面那个皱巴巴的纸团。
那是一张被揉捏过的医院通知单。
展开。
“患者沈清欢,疑似骨恶性肿瘤,建议立即入院进一步检查……”
日期是一个月前。
顾时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一个月前,我确实给他打过电话,声音虚弱又颤抖,说想去医院做个体检。
他当时怎么回的?
“沈清欢,我很忙,没空陪你玩这种小把戏。薇薇在法国遇到了点麻烦,我必须立刻过去。”
他甚至没听我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后来……后来他似乎收到过赵铭的一条短信提醒,说太太预约了全面的身体检查。他当时只扫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认为这又是我为了引起他注意而玩的拙劣手段。
骨癌?
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明明上周还好好地待在家里,给他准备了出差用的行李。虽然脸色苍白了些,手指偶尔会颤抖,但他以为那又是她新学来的、模仿林薇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手指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不,不可能。
她一定是在骗他。她那么会演,那么善于用这种可怜兮兮的方式来博取他的关注!
对,一定是这样!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转身,又开始在书房里翻箱倒柜。
他不相信!他要找出证据,证明这不过是沈清欢又一个可笑的伎俩!
抽屉被粗暴地拉开,文件散落一地。他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了一个硬壳的、厚厚的本子。
那是我的日记本。
他从未关心过的东西。
他喘着粗气,像是即将溺亡的人,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
“今天遇见了顾时聿。他说我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他记忆里的一个人。”
……
“他说我穿白裙子好看。可我更喜欢鲜艳的颜色。”
……
“偷偷去查了。原来那个人叫林薇,在法国跳芭蕾。真的很美,像天鹅。原来我只是她的影子。”
……
“又晕倒了。医生建议复查,他说我矫情。没关系,他忙。”
……
“手腕好痛,骨头像被针扎。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他不喜欢。”
……
“他要去法国了,因为林薇演出摔伤了脚踝。他看起来很着急,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
“确诊了。晚期。真好,终于不用再疼了,也不用再……爱他了。”
日记一页页翻过,字迹从最初的娟秀稚嫩,到后来的勉力平稳,最后变得虚浮潦草。
那些隐藏在平静叙述下的痛苦、绝望、卑微的爱恋,像一把把淬毒的钝刀,慢腾腾地割着他的心。
最后一页,写着短短几行字,墨迹深浅不一,似乎写了很久,断断续续。
“顾时聿,我从来不是矫情。只是疼得说不出话。”
“替你试药过敏进医院是真的,为你学做菜烫伤手也是真的,晕倒也不是装的……只是你从来不信。”
“替你爱了她十年,好累。好在,快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