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彻底黑了下去。
最后的感觉,是身体被像破布一样拎起,随意丢弃 somewhere cold and damp.
……
冷。
刺骨的阴冷。
还有弥漫在空气里,廉价的止血散和霉烂杂草混合的气味。
兰溯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低矮的、不断渗着水珠的黝黑岩顶。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稻草,硌着她背后那一片难以言喻的、空洞的剧痛。
她没死。
真的被扔进了外门杂役处的废柴房。
稍微一动,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就海啸般涌来,几乎再次将她淹没。
但比剧痛更烈的,是恨。
焚心蚀骨,灼肝燃肺!
恨林清儿的虚伪恶毒!恨清虚子的道貌岸然!恨这宗门上下的眼瞎心盲!更恨自己蠢钝无知!十年师徒,一片赤诚,竟喂了狗!
凭什么?!
就凭林清儿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凭那莫须有的“天定缘法”?!
若天道如此,那这天道,也该杀!
极致的恨意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来宣泄。道骨被抽,灵根尽毁,她如今连握紧稻草的力气都快要失去。
就在绝望的毒汁即将彻底淹没心脏时——
嗡!
一声微不可察的剑鸣,竟突兀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极其遥远,又无比清晰。
带着一丝……熟悉的共鸣?
是……那天?
她被清虚子带回云渺宗那天,满山门的剑,也是这样不受控制地齐齐嗡鸣!清虚子说,那是仙剑遇主,天地共贺!
这感觉……一模一样!
不!甚至更古老!更霸道!更……迫不及待?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难道……清虚子当年错了?真正引起万剑齐鸣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或者说,不全是?
那共鸣的源头……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一个方向——透过柴房破败的窗棂,望向云渺宗最高、也是最禁忌的所在:后山剑坟!
那里埋葬着云渺宗历代先辈的残剑,传说更有上古大能禁制,严禁任何人靠近。
一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念头野草般疯长!
若是……若是她错了呢?
若是她从一开始,就拜错了师!入错了门!
那所谓的先天道骨,或许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欺骗!一个将她天赋、她剑心、她一切价值榨取干净的谎言!
“呃……”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她用手肘撑着地,拖着那具破败不堪、剧痛席卷的身体,一点一点,向门口挪去。
血和汗浸透了简陋的囚衣,在身下拖出长长的暗红痕迹。
每移动一寸,都像在刀山上翻滚。
看守的杂役弟子打着瞌睡,对她这坨“废料”毫无兴趣。
她爬过冰冷的石阶,磨破了手肘。
她滚下陡峭的草坡,荆棘刮烂了脸颊。
意识几次濒临溃散,全凭着一口咬碎的恨意和那个渺茫疯狂的念头吊着。
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条无人问津的野狗一样死在这里!
终于,在天光微熹,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她用头,抵开了那扇半塌的、腐朽的柴房门。
冷风裹着精纯的天地灵气灌入,却让她这具废体如坠冰窖,瑟瑟发抖。
她辨准方向,朝着后山,朝着那片所有云渺宗弟子视若禁区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