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附子混着鸩酒的辣意,像烧红的烙铁直撞进喉咙,温宁连咳都来不及,只觉喉间一阵脆响——是喉骨裂了。身体不受控地蜷在地上,血糊住眼,连眼前的光都成了暗红一片。
太和殿的金砖凉得刺骨,她眼角余光里,只映着沈砚玄色官袍的下摆。那上面用银线绣的蟒纹,浸了血竟像活过来,鳞片泛着冷光,正一点点吞掉她最后口气。
“为……什么……”她指节抠进砖缝,血顺着指缝渗进砖缝里的青苔,“漠北那毒……是我解的……”她明明救了他,怎么就换来了这碗穿肠的药。
沈砚蹲下来时,衣料扫过她的手背,带着刺骨的凉。他拇指扣住她的下颚,力道大得像要把她骨头捏碎,白玉扳指抵在她颊边,冰得她打颤。“不过一个医女,”他声音里没半点温度,每个字都像刀子扎进心口,“也配怀我的孩子?”
手一甩,她整个人翻过去,额角磕在金砖上,血瞬间漫过眉骨。模糊里,她只看见他袖口的银蟒浸了血,成了暗沉的红——这是她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
意识散得快,零碎的画面却涌上来:八岁那年的乱葬岗,风刮得脸生疼,到处是冻得青紫的尸体。她攥着半块硬得硌牙的馍,塞进一个少年怀里。那少年发着高热,肋下一道狼爪伤翻着红肉,疼得蜷成一团。她自己啃了三天树皮,嘴里苦得发涩,却记得那少年伤好后,看她的眼神亮得像星。
可现在……沈砚方才弯腰时,衣襟敞了道缝,肋下那道疤——和当年那少年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点意识没散时,她忽然想起昨夜在佛堂外听见的话。是个小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相爷每天寅时都来佛龛前……说是要剜心头血,养蛊续命呢……”
这话像根针,扎得她最后口气也散了。
2、
“姑娘咳血了!快拿清水来!”
一声尖锐的惊呼像锥子般刺破温宁混沌的意识。她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剧烈的咳嗽带出一口带着淤黑的污血,眼前一片模糊的晕眩。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素色帐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带着苦涩的药草清香。这不是冰冷阴森的诏狱,也不是太和殿那象征死亡的宏伟金砖地。她挣扎着侧过头,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少女的脸庞——肌肤虽苍白却透着健康的润泽,眉眼间还带着未经磋磨的清澈。这不是临死前那个枯槁绝望的医女!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颤抖着抬起手,摊开掌心——一道狰狞的、月牙形的陈年疤痕赫然在目!那是前世,她刚入相府不久,为沈砚试毒留下的烙印!这疤痕……这屋内的陈设……空气中弥漫的药草味……
“今……今日……什么日子?”她嘶哑着喉咙问,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侍立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的婢女小芸急忙回道:“姑娘,是永昌十七年三月初七呀。您昨日给相爷熬药时不小心打翻了沸水,烫伤了手,今早又咳血,可吓死奴婢了!这是相爷特意吩咐给您熬的补身药……”小芸小心翼翼地将一碗热气腾腾、气味浓郁的汤药端到她面前。
温宁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碗深褐色的药汁。永昌十七年三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