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砚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指尖微微蜷起。佛堂内的空气骤然凝固,唯有长明灯芯爆出细微的噼啪声,更添压抑。他周身那层温和的表象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眼底深处有什么幽暗的东西在无声翻涌。他收回玉盒,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盒面,目光却依旧锁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抄写《心经》吧,”他最终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指向佛龛旁的紫檀书案,上面早已铺好了洒金宣纸,“静心养性,于你…于身体皆有益处。”他刻意加重了“身体”二字,目光掠过她平坦的小腹。

温宁依言走到书案前坐下,执起笔,墨汁在笔尖凝聚,她却迟迟无法落笔。心思全然不在经文上。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座巨大的金丝楠木佛龛底座。前世那句低语如同魔咒般在脑中回响:“相爷每日寅时在佛龛前……剜心头血……说是养蛊续命……” 那底座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异常。他所谓的“静心养性”,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折磨,让她在这诡异庄严的佛堂里,无时无刻不绷紧神经。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思绪,装作不经意地开口:“相爷虔诚,想必供奉之物亦是精心挑选。这佛龛底座……颜色似与旁处不同?”她试图将话题引向佛龛本身。

沈砚原本正凝望佛像的眼眸倏然转冷,那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棱,瞬间刺穿了佛堂的宁静。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钉在温宁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心思!

“不该问的,莫问。”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砸在地上,“安分守己,方能活得长久。”他踱步至窗前,负手而立,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浓重的乌云,紧接着,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如同巨兽的咆哮,震得佛堂的窗棂嗡嗡作响。雷光瞬间照亮了沈砚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翻腾不息、近乎疯狂又带着绝望的暗潮!

温宁握着笔杆的手指猛地缩紧!心头剧震!

就在这雷光乍现的刹那,前世临死前,他贴在她耳畔那句如同诅咒又似哀求的低语,带着滚烫的鲜血气息,再次无比清晰地炸响在她脑海:

“阿宁…黄泉路上…等等我…”

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佛堂内的檀香,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股血腥味。

4、

永昌十七年,五月初十,宫宴。

琉璃盏,白玉盘,金樽琼浆。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入耳,舞姬水袖翻飞如云。整个大殿弥漫着奢华靡丽的气息,百官推杯换盏,笑语晏晏。

温宁坐在沈砚下首不远的位置,一身藕荷色宫装将她衬得愈发苍白瘦削。她低垂着眼睫,看似拘谨温顺,如同案板上待宰的羔羊。然而,无人看见的桌案之下,她的袖笼中,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冰冷的银瓶——里面是她昨日冒着巨大风险,从几种药性相克的草药中,反复淬炼、提纯得到的毒芹汁液。无色无味,见血封喉。这是她重获自由、甚至复仇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