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那年,把心给了沈砚。
他赠我白玉佩,说凯旋便娶我。
可我等啊等,只等到他战死沙场的噩耗。
被迫出嫁那日,我烧尽了所有书信,却从火中抢回那枚裂开的玉佩。
后来他活着回来,而我已为人母。
三十年来,裂纹白玉贴在心口,夜夜冰凉。
如今我白发苍苍,终于能去找他了。
1 青梅时节
我年少时,也曾爱过一个人。
他叫沈砚,是将军府的二公子,而我不过是太傅府上一个不起眼的庶女。我们的相识,始于那年春日的太傅府后院。
那日,我正躲在假山后偷读《诗经》,不料书卷脱手,恰落在途经的他的脚边。他拾起书来,不见厌弃,反倒眼中闪着光。
“你也爱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声音清朗,似春溪潺潺。
我怯生生地点头,他便在我身旁坐下,不顾身份悬殊,与我畅谈诗书。他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我说,若思无邪,何来“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他笑了,那笑容如同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我沉寂已久的心房。
自那以后,沈砚常借故来太傅府,每每携新得的诗书与我共读。我们在海棠树下品诗,在荷花池畔论赋。他总说:“阿凝,你若为男子,必是状元之才。”
我低头掩笑,心中却泛起苦涩。女子才情再高,终究难逃嫁作人妇的命运。何况我只是庶出,婚事更不由己。
十五岁那年上元节,他带我偷溜出府看花灯。长安街上灯火如昼,人潮涌动。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生怕我走散。
“阿凝,你看那并蒂莲灯,”他指着远处,“便如你我,永不分离。”
我脸颊发烫,心怦怦直跳。那晚,他买了一对白玉佩,将其中一枚塞入我手中。
“以此为证,待我建功立业,必来娶你。”
我握紧玉佩,眼中盈泪。那夜的誓言与灯火,一同烙在我心尖上,成为后来无数个孤寂日夜中唯一的慰藉。
然而好景不长。十六岁那年,边境动乱,皇上点将,沈砚随父出征。
临行前夜,他翻墙入院,在我窗外低声告别。
“阿凝,等我回来。”他的声音透过窗纸,微弱却坚定,“待我凯旋,必向皇上请旨赐婚。”
我将一枚平安符塞出窗外,“愿你平安归来。”
他在窗外立了许久,最终只道:“保重。”
我倚窗落泪,直至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中。那时怎知,这一别,竟是永诀。
沈砚走后,我的日子变得漫长而乏味。书信成了唯一的寄托。他的信时断时续,字里行间尽是塞外风沙与思乡之情。
“塞外苦寒,但见明月如盘,便想起与你共读‘明月皎皎照我床’之时......”
“今日小胜,受封副将。阿凝,我又离娶你近了一步......”
每封信我都反复阅读,直至纸边磨损,字迹模糊。
一年过去,边境战事愈发吃紧。父亲开始为我议亲,我屡屡推拒,声称愿多陪母亲几年。实则是在等待,等待那个承诺归来娶我的人。
十七岁生辰那日,收到沈砚最后一封信。
“战事已近尾声,不日将归。望卿备好《诗经》,待我共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