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蝉鸣与约定
2012年的夏末,黎颜跟着母亲搬进市教育局家属院时,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路上磕出细碎的声响,混着墙角老槐树上最后一波蝉鸣,成了她对这座南方小城的初印象。母亲说,父亲的工作调动要持续三年,这意味着她要在这儿读完整个初中。
报道那天,班主任把她领进初二(3)班,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落在最后一排靠窗的男生身上——他正低头转着笔,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点浅淡的痣。
“这是新同学黎颜,从北方来的,大家多照顾。”班主任拍了拍手,“赵博,你旁边有空位,黎颜就坐你那儿吧。”
男生抬头的瞬间,黎颜看清了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凉水里的黑曜石,没什么情绪,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他没说话,只是往里面挪了挪椅子,桌角堆着的数学练习册被碰得晃了晃,封面上“赵博”两个字写得遒劲有力。
后来黎颜才知道,赵博的父亲和她父亲是同事,都在教育局负责基建项目,两人住同一栋楼,上下层。这份“特殊关系”成了他们走近的契机——起初是母亲们约着买菜,顺带让他们一起上学;后来是赵博发现黎颜数学总拖后腿,每天放学主动留在教室,把自己的错题本摊开在她面前。
“这道题辅助线要这么画,你看,把三角形补成平行四边形,面积就好算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些,怕吵到其他同学,指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线条。黎颜盯着他的手,忽然想起北方老家院子里的白杨树,枝干笔直,让人觉得踏实。
他们的友谊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慢慢发酵,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朦胧。赵博会在黎颜被女生调侃“北方口音”时,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会在她体育课跑完八百米喘得厉害时,递上一瓶温白开(他知道她不喜欢冰饮);会在周末陪她去书店,帮她找她想看的《城南旧事》,自己则在旁边翻一本《数理化通解》,偶尔抬头,能看见黎颜垂着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
第一次试探,发生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傍晚。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回家的路上,雨丝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赵博忽然开口:“黎颜,你以后想考去哪个城市?”
黎颜愣了愣,雨雾模糊了远处的路灯,她小声说:“不知道,可能回北方,也可能去上海,听说那里有很多梧桐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赵博的声音有点发紧,伞不自觉地往她那边倾了倾,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
黎颜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她盯着脚下的水洼,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挨得很近。“就……靠谱的吧,能让人觉得安心的。”她说完,偷偷抬眼,正好撞上赵博的目光,他的耳朵红了,赶紧移开视线,“哦,我也是。”
那天之后,他们之间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赵博会跟黎颜说,他喜欢的女生要像春天的风,温柔又有劲儿;会在她生日时,送她一个手工做的书签,上面刻着“颜”字;会在晚自习后,绕远路送她到楼下,看着她房间的灯亮了才离开。
变故来得突然。初三上学期,赵博的父亲接到调令,要回北方老家任职。消息是赵博在放学路上说的,他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得要散掉。“黎颜,我下个月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