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渗入门缝的冰冷似乎真的退去了,但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死寂笼罩下来,压得人胸口发闷。
供桌上,裂开的香炉歪斜着,香灰撒了一桌。
奶奶的手在抖。
她慢慢低下头,浑浊的眼睛看向我,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你……你是不是没听我的话?”
我瑟缩了一下,不敢抬头。
她的目光扫过堂屋地面,最终定格在那个我用粉笔画下的、严严实实的死圈上。
那圈在黑灰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奶奶的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栽倒,我赶紧扶住她。
她指着那个圈,手指颤抖得厉害。
“你……你画了死圈?!
还在院里画?!
你给谁烧的?
喊名字了没有?”
我拼命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
“没有……
我就在院里随便烧的……
我没喊……”
奶奶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灰败得像瞬间被抽干了血。
“作孽啊……作孽啊!”
她捶打着胸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是堵死了人家的路!
拿不到钱,要成饿鬼的!
要缠上你的!”
她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
“刚才外面……来的什么样?
说了什么?!”
我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地把那红衣小女孩和后来低哑男声的话复述了一遍,尤其是那句
“明日正午,拎新土,垒坟”。
听到“垒坟”两个字,奶奶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比刚才听到敲门声时更甚。
“不行!绝对不能去!”
她失声叫道,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
“那地方……那地方去不得!尤其是正午!”
“为什么?
正午不是阳气最盛吗?”
我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急急追问。
“盛极而衰!盛极而衰啊囡囡!”
奶奶的声音尖利起来。
“七月半的正午,是一年里阳气最旺,也是阴气最敢出来顶撞的时候!
他敢那个时候让你去,就是……就是根本没打算让你回来!”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那是要你填坟!要你抵命!”
最后的两个字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填坟?
抵命?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真切,更绝望。
“那……那怎么办?他说了,不开门,就明天去……”
我声音发颤。
“不开门……他会不会现在……”
我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时,院门外,毫无征兆地,又响起了那个细弱怯懦的小女孩声音,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催促:
“姐姐……爹爹问……你选好了吗?”
几乎是同时,那低哑的男声也响了起来,如同贴着门缝灌入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开门?”
“……垒坟?”
两个声音,一细一粗,一近一远,交织在一起,如同索命的咒语,死死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