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极北荒原,万丈冰峰之巅。

那口万年玄冰棺椁轰然炸裂,碎冰如同箭矢般激射四方,深深凿入宫殿坚硬的玉璧之中!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以白玉宫殿为中心,悍然扩散!万里冰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裂缝咔嚓作响,疯狂蔓延,雪崩隆隆,如同世界末日降临!

冰棺之中,那道身影缓缓坐起。

冰蓝色的长发如同冻结的瀑布披散而下,肌肤苍白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底下冰封的血管。他的面容俊美却毫无生气,如同最完美的冰雕,唯有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冰蓝的瞳孔深处,跳跃着两点幽邃如星渊的寒芒。

他微微动了动似乎僵化了万载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吧”的脆响。

一股远比虞家老祖全盛时期强悍百倍、已然半步化神的恐怖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搅动着极北之地永恒沉寂的灵气,形成席卷天地的暴风雪!

“……是谁?”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冰层摩擦的声音,从他那似乎从未开启过的唇中吐出。

带着一丝被强行从漫长沉眠中惊醒的愠怒,以及……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惊悸。

就在方才,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悸动,将他从最深沉的寂灭中强行拉扯出来!那悸动并非威胁,更像是一种……源自更高层次的、不容抗拒的召唤!

他冰蓝的瞳孔微微转动,视线似乎穿透了宫殿的阻隔,望向了南方,望向了东域虞家的方向。

那里,有一股他既陌生又熟悉、既渴望又恐惧的气息,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

东域,虞家废墟,小院内。

虞渊面前的石桌桌面上,那微缩的极北景象中,清晰地映照出冰棺炸裂、那双冰蓝瞳孔睁开的瞬间。

他拎着那坛“醉千秋”,又仰头灌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嘴角滑落,他却浑不在意。

“醒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脾气还是这么爆,拆家拆得挺顺手。”

他放下酒坛,指尖在桌面上那极北景象旁轻轻一点。

一点微不可察的灵光,如同星子,没入景象之中,跨越了无尽空间,精准地投向那刚刚苏醒的恐怖存在。

极北冰宫。

刚刚苏醒的“冰魄玄尊”——穆寒洲,正试图压下体内奔腾咆哮、几乎要失控的恐怖力量,并搜寻那惊醒他的源头。

忽然,他面前虚空,一点微光亮起。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那点微光骤然拉伸、展开,化作一道薄薄的光幕。

光幕之上,没有任何影像,只有一行古朴苍劲、仿佛由大道规则直接凝聚而成的字迹,散发着一种令他元神战栗、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至高气息:

【虞家。速来。】

四个字。

简单,直接,不容置疑。

没有落款,没有缘由。

但穆寒洲在看到这字迹的瞬间,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是他!

真的是他!

那股气息,绝不会错!尽管比记忆中的更加内敛,更加深不可测,但那凌驾于万道之上的本源威压,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过了万载也不敢或忘!

所有的愠怒、惊疑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猛地从破碎的冰棺中站起,周身失控暴走的恐怖气息瞬间温顺如绵羊,尽数收敛入体。

甚至顾不上整理仪容,他对着那光幕,对着南方虞家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极其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古老的弟子礼!

“尊法旨!”

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绝对的服从。

礼毕,光幕消散。

穆寒洲直起身,脸上再无半分迷茫。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冰冷的白玉宫殿之中。

下一刻,万里冰原上空,一道冰蓝色的流光以超越闪电的速度,撕裂长空,裹挟着漫天风雪,朝着东域虞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所过之处,天地温度骤降,虚空都仿佛要被冻结!

……

虞家小院。

虞渊收回了手指,仿佛只是随手发了个讯息。

他甚至懒得去看穆寒洲的反应,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坛“醉千秋”上。

“味道是淡了点,但劲儿还挺足。”他品咂着,感受着那九千年的酒力一丝丝化开,滋养着这具身体的细微之处。

院外。

虞家众人刚刚从那头影魔被瞬间抹杀的震撼中缓过神,惊魂未定,气氛依旧压抑而惶恐。

忽然!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极致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接冻结灵魂、冰封万物的道则威压!

“呃……”

所有虞家族人,包括修为最高的老祖在内,瞬间僵在原地,血液几乎凝固,思维都要被冻住!他们艰难地抬起头,瞳孔中倒映出令他们彻底绝望的一幕——

高天之上,风云变色!

漫天星辰的光芒都被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正在急速蔓延的冰蓝!

整个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正在不断加厚的玄冰!

一道身影,裹挟着仿佛能冰封整个世界的暴风雪,如同九天坠落的寒冰陨星,正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速度,朝着虞家废墟轰然坠来!

那身影散发出的威压,比之前幽影阁主和所有敌人加起来,还要恐怖十倍、百倍!

完了。

这是所有虞家人心中同时升起的念头。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而且这次来的,是根本无法抗衡、足以瞬间抹平整个东域的恐怖存在!

老祖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虞清小脸煞白,紧紧抱住身边族人的胳膊,连恐惧的尖叫都发不出来。

然而——

就在那冰蓝身影即将坠入虞家废墟,那恐怖的寒意即将把所有人连同这片土地彻底冰封的前一刹那。

那道身影,猛地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所有的风雪、寒意、威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攥住,骤然收敛,凝固在他周身三尺之内,不再向外泄露分毫。

穆寒洲悬浮于空,冰蓝的长发在身后舞动,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那双毫无情感的冰蓝瞳孔,缓缓扫过下方如同被冰封的蝼蚁般的虞家众人,微微蹙了蹙眉。

一群……最高不过元婴期的残兵败将?还有这浓郁的魔气血腥……这里刚经历了一场灭门之战?

这就是……那位所在之地?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座唯一完好、却寂静无声的小院上。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致的热切和敬畏。

他整理了一下其实并无褶皱的冰蓝色法袍,身形缓缓降落,落在小院门前。

落地无声。

他看都没看旁边那些几乎要吓瘫的虞家族人,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石子。

然后,在虞家众人呆滞、茫然、近乎崩溃的目光注视下。

这位气息恐怖到让他们灵魂颤栗的绝世强者,对着那扇破旧的院门,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再一次躬身行礼。

声音依旧带着冰碴摩擦的质感,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恭敬:

“穆寒洲,奉召前来。”

“请……老祖宗示下。”

老祖宗?!

虞家众人只觉得一道天雷劈在了天灵盖上,震得他们神魂出窍,思维彻底停滞了。

这位……这位恐怖得如同冰狱魔神般的强者……称呼小院里那位为……老祖宗?!

虞渊的声音从小院里懒洋洋地传出来,带着点酒意:

“哦,来了?”

“门口等着。”

“没看我正喝酒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