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从收音机上滑下来,指节绷得发白,像冻进了骨头缝里。斧头没松,换了只手——铁疙瘩压在腿边,沉得能劈开地板,也能劈断这栋楼的筋。
门后录音还在响。
“林野,回家了。”
三十秒一循环,不紧不慢,像钟表走字,又像心跳倒数。他听得真切,那不是人在叫他。是“它们”在点名。墙里的敲打声突然没了,干净得邪门,整栋楼像吸了口气,憋住了。
他低头看桌上那堆电视残骸。显像管裂成蜘蛛网,玻璃蒙着灰,可磁场居然还活着。他把收音机天线缠上铁框,一圈圈裹铝箔。信号断了三次,每次重启,他都等七秒——不多不少。第四次,杂音里浮出两个字,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
“A7……接收。”
他猛地掐住呼吸,音量拧到最低,声音只在耳机里炸。这不是广播。是加密频段的残响,被钢筋拧过、弹过、藏了又藏的回声。听不清前缀,分不出男女,可“医疗人员”四个字重复了两遍,频率和抽屉里那张条形码碎片一模一样。
抽屉拉开,翻出便利店日历背面——一张手画的社区图。A7在东北角,原是儿童活动中心,现在叫幼儿园。红圈画了三层,是他上周标出的禁区。二十多个丧尸蹲在主楼前,动作迟钝,眼神空,像守门的石像。他以为它们冲吃的来,现在明白了——它们不是在等饭。
是在等“回收”。
他盯着“A7”这两个字,蓝黑墨水干得发紫,像干血。电工死前脖颈上的纹身突然闪进脑子:条形码,编号072 - α。和孕妇白大褂碎片上的编码一个样。他自己抽屉里的残片,是072 - γ。
三个编号,三个点。
连成线,直指A7。
“接收”?
不是接人。
是收尸。
地图折好塞进裤兜,手指顺带蹭了下消防斧的刃口。锈了,但利。他不需要杀光那些东西,只要进去,看一眼,再出来。如果黑板上有字,地板下有响动,哪件白大褂还连着纽扣——那就够了。
帆布包背上肩,半瓶水、铝箔纸、炭笔、断齿锯条。门缝下的纸片早烧了,灰烬一股铁腥味,像血烧焦。他没再看猫眼,直接拉开门栓。
走廊静得不像活人地界。
灯没亮,但他认得每一块地砖的裂痕。贴着墙走,脚步落在水泥缝上,避开松动的砖。楼梯间通风口的铁网晃了下——三天前他留的记号。他没抬头,只用手背抹了把汗,冷的。
幼儿园外墙铁栅栏锈得像枯骨,顶上弯成弧刺,防人?还是防什么从里面爬出来?他翻进去,踩断一根枯枝。声音轻,可操场上那群丧尸,齐刷刷偏头,动作齐得像一根线扯的。
他蹲下,数三秒,再动。
丧尸没追,转回头,继续站着,像在等什么。
正门封死了,木板歪斜,钉子像是临时钉的。他绕到后侧,找到通风井。铁网一碰就碎,斧背敲两下没断,第三下才“咔”地裂开。洞口窄,他先把包塞进去,缩肩钻入。
管道内壁滑腻,暗红残留黏掌心,像干血。他用铝箔反光探路,前面三岔口。中间最宽,地面有拖痕。他选了左边——右边太干净,干净得反常,干净得像刚擦过,等人踩上去。
爬出通风口,落在教室讲台后。黑板正对门,上面用血写着:“他们都在吃医生”。
字迹潦草,“吃”字最后一捺拉得老长,直指讲台下方。他没靠前,先用锯条撬第一张课桌底板。
空的。
第二张,夹着半片白大褂领子,内衬缝着条形码。他掏出炭笔比对:072 - δ。
第三张、第四张……一张张撬。第十七张,找到完整袖片,纽扣还在。第三十七张,底板夹层塞着整件残袍,胸口烧焦,但编码清楚:072 - β。
孕妇的编号。
手停在半空,冷汗顺着脊背滑。
这些不是遗物。
是标本。
有人把衣服藏起来,像收样本。“吃医生”不是警告——是记录。是日志。是某种仪式的开始。
他转向讲台,斧尖轻轻撬地板。木板松动,底下传出嗡鸣,像电池供电的设备在转。伸手进去,摸出个金属盒,拳头大,带天线。按下开关——
“……医疗人员到A7坐标接收……重复……接收……”
断断续续,循环播放。
是录音。
他关电源,盒子瞬间安静。可就在要收起时——
“滴。”
一声极轻,从盒子底层传来。
倒计时开始。
翻过盒子,背面一行蚀刻小字:“信号源:B7 - 回声”。
B7。
声学实验室。
小云导师陈默负责的项目。
他忽然懂了。A7不是陷阱,是诱饵。不是为了杀,是为了引。引带编号的人,回原点。“接收”不是终点——是激活。
盒子塞进包,转身要走。刚到门口——
“咚!”
屋顶闷响,像重物坠落。紧接着,整间教室的灯,突然亮了。
不是全楼,只有这一间。
日光灯闪两下,稳住,把黑板上的血字照得发黑,像在呼吸。他抬头看天花板,通风口没动,灯线是从隔壁配电箱接的——早该断电了。
有人通了电。
而且知道他在这。
他后退一步,靠住墙。门没关,走廊空荡,可他能感觉——有东西在等。
不是丧尸。
是一场局。
精心布置的,等他走进来的局。
他低头看包里的信号盒,金属壳映着灯光,像一道竖瞳,冷冷盯着他。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302室找到的寻人启事。背面也有蚀刻小字:“302通风口通向地下七层”。
两条线索,指向同一个地方。
斧头换到右手,贴着墙挪。灯只亮这一间,说明供电有限,控制精准。对方能锁他,也能随时掐灯。他不能留。
走到门边,用铝箔反光扫了扫走廊。地面干净,没脚印。可就在抬脚的瞬间——
灯,灭了。
黑暗吞没一切。
死寂中,讲台下的金属盒,又响了一声。
“滴。”
林野没动。
他知道,动就是死。
黑暗不是掩护,是舞台。对方在等他暴露位置——脚步、呼吸、心跳。他靠着墙,缓缓屈膝,重心下沉,像块石头沉进水底。斧头横胸前,刃朝外,随时能劈出一道弧。
他闭上眼。
不是怕,是让耳朵更清。
空气里没风,没灰尘落,没老鼠啃电线。只有血在耳膜里流,像地下暗河穿岩。
然后——
“吱……”
头顶通风口铁网,轻微晃了下。
不是风吹的。是重量压上去的动静。
有人在上面。
而且不止一个。
他屏住呼吸,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让他清醒。不能抬头,不能看,哪怕一毫米,都可能被红外或热成像抓到。只能靠听,判距离、数量、意图。
“吱……”
又一声,比刚才近,像从管道深处滑过来。
他忽然意识到——那不是人在爬。
是某种东西在蠕动。
像蛇,但更沉;像金属摩擦,但带着湿漉漉的粘滞感。它贴着管壁移动,慢,准,像早算好他的位置。
他想起B7。
声学实验室。
陈默的项目。
“回声”。
那不是代号,是功能。
那个实验室,能抓声音的残响,能还原七十二小时前的对话,能通过一滴水落地的回音,推整个房间结构。而“回声”真正的用途,从来不是研究,而是追踪。
每个带编号的人,体内都有植入物。
不是芯片,是声波共振器。
像蜂巢里的工蜂,一旦激活,就发出特定频率的脉冲,被B7捕捉、定位、引导。
林野的编号是072-γ。
γ,是希腊字母第三个。
α、β、γ……三个样本,三个阶段。
α是初始体,β是过渡态,γ是最终形态。
而A7,是“回收站”。
不是处理尸体的地方。
是唤醒的地方。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丧尸不攻击他。
不是迟钝,不是饿垮了。
是因为它们认得他。
它们也曾是“医疗人员”,编号在072系列,只是失败了,被剔除,变成守门的傀儡。而他还活着,编号完整,信号未断,所以它们不动他——除非他做出“非回收行为”。
比如:反抗。
比如:逃。
比如:试图揭开真相。
他慢慢把左手伸进裤兜,指尖触到那张手绘地图的边。纸粗糙,折痕像刀刻进皮。他不敢拿出来,怕摩擦声暴露。但他记得每一个标记——A7、B7、302、地下七层。
还有那个被红笔圈了又圈的点:C区锅炉房。
那是整个社区的能源中枢,也是唯一能切断B7供电的地方。
只要炸掉那里,B7的“回声”系统就会瘫痪,信号中断,所有被编号控制的人和物,都会乱套。
但他不能现在去。
他必须先搞清一件事:
谁在操控这一切?
陈默?那个总戴黑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的小云导师?还是背后更大的存在——那个在灾难前就布局,把整栋楼变成实验场的组织?
他想起三天前在302室找到的寻人启事。
上面贴着张模糊照片:一个女人,抱着婴儿,站在幼儿园门口。笑容淡,眼神却像在看深渊。背面蚀刻小字:“302通风口通向地下七层”。
他当时以为是求救信号。
现在想来,更像是邀请函。
邀请编号持有者,进入真正的实验区。
地下七层,不是避难所。
是孵化层。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尾椎窜上来。
不是因为冷。
是因为他意识到——
他自己,可能从来就不是逃亡者。
他是被放出来的。
像实验鼠被放进迷宫,每一步都被看,每一步都被记。
他以为自己在找真相。
其实,他只是在走程序设定的路。
A7是第一站。
B7是第二站。
C区锅炉房是第三站。
而终点,是地下七层。
“滴。”
金属盒又响了。
这一次,声音更清,更近,仿佛就在耳边。
他猛地低头,发现盒子不知何时从包里滑出,落在脚边。外壳映着微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他伸手去捡。
指尖刚触到金属——
“啪!”
灯,再次亮了。
刺眼白光扎进瞳孔。他本能抬手挡,斧头微微偏。
就在这一瞬——
“轰!”
讲台下方的地板猛地炸开!
木屑飞溅,泥土翻涌,一道黑影从地下冲出,快得只剩残影!
林野翻滚侧避,斧头横扫,砍中目标腿——“铛”一声,像砍在铁上。
那东西落地,蹲伏,像蜘蛛。
它穿着半件烧焦的白大褂,胸口缝着编号:072 - α。
电工的尸体。
但已经不是尸体了。
脊椎被金属支架撑起,关节嵌着齿轮,右臂完全机械化,手掌裂开,露出钻头般的旋转刃。头部只剩半张脸,左眼是肉,右眼是摄像头,红光一闪一闪。
它不动,只是盯着林野,嘴里发出断续电子音:
“γ……确认……回收启动……”
林野喘着气,背靠墙。
他知道,这不是攻击。
这是宣告。
系统已识别他,激活程序,接下来,要么自愿走进A7核心室,要么被“回收单位”强制押送。
他看了一眼窗外。
操场上的丧尸依旧站着,但头全部转向教室方向。
它们在等。
等他走出门。
他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几乎无声。
然后,抬起斧头,狠狠砸向日光灯管。
“哗啦——!”
玻璃碎裂,电流爆出火花,整间教室重归黑暗。
但在灯灭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了。
黑板上的血字,动了。
“他们都在吃医生”——那一捺,缓缓收回,像蛇缩进洞。
紧接着,黑板表面开始渗出暗红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讲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像钟表。
像倒计时。
他没再看,转身爬回通风口。
这一次,他不再选左边。
他钻进了右边那条“太干净”的通道。
因为真正的陷阱,往往藏在看似安全的地方。
而他,已经不想再按别人的剧本走了。
右边的管道更窄,几乎只能爬。内壁异常光滑,像是被酸腐蚀过,又凝固。他用铝箔纸探路,发现前方每隔三米就有个微型麦克风,嵌在缝里,连着细如发丝的导线。
监听点。
整个通风系统,都是耳朵。
他掏出炭笔,在铝箔纸上写:“声源干扰计划”。
撕下一小片,裹住麦克风,再用断齿锯条轻轻刮铝箔——
“滋……嘎……”
高频噪音爆发,像指甲刮黑板,但更尖,更刺脑。
他迅速向前爬,每过一个监听点,就重复一次。
直到第五个,噪音突然中断。
因为——
前方传来人声。
不是电子音,不是录音,是真实的、低沉的说话声。
“……γ已进入B路线,预计三分钟后抵达交接点。”
“确认。启动B7预热程序。”
“需要激活α吗?”
“不。让它继续观察。γ比α更敏感,情绪波动值已超阈值,适合下一步测试。”
林野停下,屏住呼吸。
他认得那个声音。
陈默。
小云导师,社区医疗组前负责人,三个月前“失踪”。
原来他一直在这。
在地下。
在幕后。
他缓缓掏出信号盒,调至最低频接收模式。盒子微微震动,开始捕捉对话残波。
“……实验进入第三阶段。γ若能突破A7防线,证明意识自主性达标,可进入孵化流程。”
“如果他失败?”
“那就和α一样,成为守门人。”
林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灾难。
是筛选。
一场持续数月的、针对特定人群的意识测试。
072系列编号的人,都是“候选人”。
α失败了,变成了机械丧尸。
β失踪,可能是死,也可能是逃。
而他,γ,是最后一个。
只要他能突破所有障碍,抵达地下七层,就能“觉醒”。
但觉醒之后呢?
成为新的操控者?
还是成为更完美的实验体?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被牵着走。
他把信号盒关掉,从包里取出半瓶水,倒进铝箔纸,撒上炭粉,搅成黑泥。然后,用锯条割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混进去。
自制墨水。
他在铝箔纸上写:
“B7供电依赖C区锅炉房。切断主线路,备用电池可维持12分钟。12分钟后,系统瘫痪。”
“302通风口是入口,但陷阱在第六节管道。爬行时,右壁有压力感应器。触碰即触发B7警报。”
“地下七层有三道门:红、蓝、白。红门通向焚化炉,蓝门是控制室,白门……是孵化舱。”
最后一行,是他三天前在302室墙缝里发现的,用指甲刻的:
“别信陈默。他是第一个失败的γ。”
林野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陈默不是操控者。
他是前一个自己。
失败后被改造,意识留着,但忠诚被重写,成了系统的看门狗。
那真正的幕后是谁?
他忽然想起孕妇的白大褂。
编号072-β。
她曾出现在社区监控最后一天,抱着肚子走进A7,再没出来。
而她的孩子……
有没有可能,已经出生?
在地下七层?
他把铝箔纸折好塞进内袋,继续向前爬。
管道尽头是扇铁门,锈得厉害,但锁是新的,电子密码锁,闪绿光。
他掏出信号盒,接上铝箔导线,模拟B7频段信号。
绿灯闪三下,锁“咔”地打开。
门后,是段向下的楼梯。
墙上贴着褪色的标语:
“欢迎来到新世界。”
字体稚嫩,像孩子写的。
但林野认得。
那是他自己七岁时,在社区绘画比赛上写的句子。
他站在门口,手握斧头,心跳如鼓。
他知道,走下去,可能再也回不来。
但他也知道——
只有走进黑暗,才能看清光从哪里来。
他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身后,通风口的监听麦克风,一根根断裂,像被无形的手掐断。
地面上,操场的丧尸缓缓倒下,像被抽走电源。
而A7教室的黑板,血字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像伤口愈合后的疤。
灯,再没亮起。
楼梯很长,螺旋向下,仿佛通向地心。
空气里有消毒水和铁锈混着的味。墙壁潮湿,长满霉斑,但每隔十级台阶,就有一块金属牌,刻着数字:
7
6
5
……
他数着,一步步走。
每下一层,温度低一度。
每下一层,记忆多一段。
他想起火灾那天。
社区警报突然响,广播里重复:“医疗人员立即归位,A7启动紧急回收。”
他在顶楼天台,看见A7窗户炸开,火光冲天。孕妇从火场跑出,怀里抱着东西,被保安开枪击倒。
他冲下去救人,却被一针麻醉剂扎进脖子。
醒来时,已在302室,桌上放着消防斧和一张纸条:
“活下去。别信任何人。”
从那以后,他开始搜线索,画地图,找真相。
但现在他怀疑——
那张纸条,是不是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是不是有人,早就为他写好了剧本?
他走到第六层,发现一扇侧门虚掩。
门上贴着标签:“记忆储存室”。
他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摆满铁柜,每个抽屉都标着编号。
他拉开072-γ的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
只有一盘录像带。
他找到角落的老式播放机,插上电源——居然还能用。
屏幕雪花闪了几秒,画面出现。
监控视角。
地点:302室。
时间:火灾前一天。
画面中,他自己躺在床上,睡着。
门被推开。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戴口罩,但眼睛……是陈默。
他拿出注射器,扎进林野的颈侧,推入液体。
然后,撕下口罩,对着镜头说:
“γ,欢迎来到第十三次轮回。这次,别再失败了。”
画面结束。
林野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轮回?
他不是第一次逃亡。
他已经试过十二次。
每一次,都以为在接近真相。
每一次,都在最后一步失败。
而系统,把他重置,洗去部分记忆,再放回起点。
只有编号不变。
只有本能还在。
他猛地砸碎播放机,冲出房间。
楼梯继续向下。
第五层,发现一具尸体。
穿保安制服,胸口插着锯条。
是上周他以为自己杀掉的那个人。
但尸体手腕上,有和他一样的编号烙印:072-δ。
又一个候选人。
第四层,墙上挂满照片。
全是医疗人员,穿白大褂,站成一排。
其中有他,有孕妇,有电工,有陈默。
最边上,是个婴儿。
编号:072-Ω。
Omega。
终极形态。
他盯着那张照片,忽然听见婴儿的哭声。
从地下七层传来。
不是录音。
是真实的。
他冲下最后一段楼梯。
第六层与第七层之间,有道铁门,厚重如防爆舱。
门上写着:
“觉醒者入口。非γ勿入。”
他把手放在门把上。
犹豫了一秒。
然后,推开。
门后,是间巨大的圆形大厅。
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舱体。
里面,是个婴儿,双眼紧闭,皮肤下有蓝光流动,像电路。
舱体旁,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
白大褂,瘦,头发花白。
“林野,”那人说,声音沙哑,“你终于来了。”
他转身。
是他自己。
老了的自己,满脸皱纹,眼里却闪着非人的光。
“我是γ-13,”老人说,“第十三次成功的觉醒者。”
“而你,是第十四次尝试。”
林野举起斧头。
“我不需要觉醒。”
“我只想知道——”
“谁创造了这一切?”
老人笑了。
“你已经知道了。”
他指向婴儿。
“它,是答案。”
大厅的灯,一盏盏亮起。
照亮四壁。
墙上,刻着一行字,用无数种语言写成:
“人类进化计划:第七阶段。”
林野站在原地,斧头垂下。
他知道,这场逃亡,从未结束。
而真正的实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