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野的手从收音机上滑下来,指节绷得发白,像冻进了骨头缝里。斧头没松,换了只手——铁疙瘩压在腿边,沉得能劈开地板,也能劈断这栋楼的筋。

门后录音还在响。

“林野,回家了。”

三十秒一循环,不紧不慢,像钟表走字,又像心跳倒数。他听得真切,那不是人在叫他。是“它们”在点名。墙里的敲打声突然没了,干净得邪门,整栋楼像吸了口气,憋住了。

他低头看桌上那堆电视残骸。显像管裂成蜘蛛网,玻璃蒙着灰,可磁场居然还活着。他把收音机天线缠上铁框,一圈圈裹铝箔。信号断了三次,每次重启,他都等七秒——不多不少。第四次,杂音里浮出两个字,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

“A7……接收。”

他猛地掐住呼吸,音量拧到最低,声音只在耳机里炸。这不是广播。是加密频段的残响,被钢筋拧过、弹过、藏了又藏的回声。听不清前缀,分不出男女,可“医疗人员”四个字重复了两遍,频率和抽屉里那张条形码碎片一模一样。

抽屉拉开,翻出便利店日历背面——一张手画的社区图。A7在东北角,原是儿童活动中心,现在叫幼儿园。红圈画了三层,是他上周标出的禁区。二十多个丧尸蹲在主楼前,动作迟钝,眼神空,像守门的石像。他以为它们冲吃的来,现在明白了——它们不是在等饭。

是在等“回收”。

他盯着“A7”这两个字,蓝黑墨水干得发紫,像干血。电工死前脖颈上的纹身突然闪进脑子:条形码,编号072 - α。和孕妇白大褂碎片上的编码一个样。他自己抽屉里的残片,是072 - γ。

三个编号,三个点。

连成线,直指A7。

“接收”?

不是接人。

是收尸。

地图折好塞进裤兜,手指顺带蹭了下消防斧的刃口。锈了,但利。他不需要杀光那些东西,只要进去,看一眼,再出来。如果黑板上有字,地板下有响动,哪件白大褂还连着纽扣——那就够了。

帆布包背上肩,半瓶水、铝箔纸、炭笔、断齿锯条。门缝下的纸片早烧了,灰烬一股铁腥味,像血烧焦。他没再看猫眼,直接拉开门栓。

走廊静得不像活人地界。

灯没亮,但他认得每一块地砖的裂痕。贴着墙走,脚步落在水泥缝上,避开松动的砖。楼梯间通风口的铁网晃了下——三天前他留的记号。他没抬头,只用手背抹了把汗,冷的。

幼儿园外墙铁栅栏锈得像枯骨,顶上弯成弧刺,防人?还是防什么从里面爬出来?他翻进去,踩断一根枯枝。声音轻,可操场上那群丧尸,齐刷刷偏头,动作齐得像一根线扯的。

他蹲下,数三秒,再动。

丧尸没追,转回头,继续站着,像在等什么。

正门封死了,木板歪斜,钉子像是临时钉的。他绕到后侧,找到通风井。铁网一碰就碎,斧背敲两下没断,第三下才“咔”地裂开。洞口窄,他先把包塞进去,缩肩钻入。

管道内壁滑腻,暗红残留黏掌心,像干血。他用铝箔反光探路,前面三岔口。中间最宽,地面有拖痕。他选了左边——右边太干净,干净得反常,干净得像刚擦过,等人踩上去。

爬出通风口,落在教室讲台后。黑板正对门,上面用血写着:“他们都在吃医生”。

字迹潦草,“吃”字最后一捺拉得老长,直指讲台下方。他没靠前,先用锯条撬第一张课桌底板。

空的。

第二张,夹着半片白大褂领子,内衬缝着条形码。他掏出炭笔比对:072 - δ。

第三张、第四张……一张张撬。第十七张,找到完整袖片,纽扣还在。第三十七张,底板夹层塞着整件残袍,胸口烧焦,但编码清楚:072 - β。

孕妇的编号。

手停在半空,冷汗顺着脊背滑。

这些不是遗物。

是标本。

有人把衣服藏起来,像收样本。“吃医生”不是警告——是记录。是日志。是某种仪式的开始。

他转向讲台,斧尖轻轻撬地板。木板松动,底下传出嗡鸣,像电池供电的设备在转。伸手进去,摸出个金属盒,拳头大,带天线。按下开关——

“……医疗人员到A7坐标接收……重复……接收……”

断断续续,循环播放。

是录音。

他关电源,盒子瞬间安静。可就在要收起时——

“滴。”

一声极轻,从盒子底层传来。

倒计时开始。

翻过盒子,背面一行蚀刻小字:“信号源:B7 - 回声”。

B7。

声学实验室。

小云导师陈默负责的项目。

他忽然懂了。A7不是陷阱,是诱饵。不是为了杀,是为了引。引带编号的人,回原点。“接收”不是终点——是激活。

盒子塞进包,转身要走。刚到门口——

“咚!”

屋顶闷响,像重物坠落。紧接着,整间教室的灯,突然亮了。

不是全楼,只有这一间。

日光灯闪两下,稳住,把黑板上的血字照得发黑,像在呼吸。他抬头看天花板,通风口没动,灯线是从隔壁配电箱接的——早该断电了。

有人通了电。

而且知道他在这。

他后退一步,靠住墙。门没关,走廊空荡,可他能感觉——有东西在等。

不是丧尸。

是一场局。

精心布置的,等他走进来的局。

他低头看包里的信号盒,金属壳映着灯光,像一道竖瞳,冷冷盯着他。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302室找到的寻人启事。背面也有蚀刻小字:“302通风口通向地下七层”。

两条线索,指向同一个地方。

斧头换到右手,贴着墙挪。灯只亮这一间,说明供电有限,控制精准。对方能锁他,也能随时掐灯。他不能留。

走到门边,用铝箔反光扫了扫走廊。地面干净,没脚印。可就在抬脚的瞬间——

灯,灭了。

黑暗吞没一切。

死寂中,讲台下的金属盒,又响了一声。

“滴。”

林野没动。

他知道,动就是死。

黑暗不是掩护,是舞台。对方在等他暴露位置——脚步、呼吸、心跳。他靠着墙,缓缓屈膝,重心下沉,像块石头沉进水底。斧头横胸前,刃朝外,随时能劈出一道弧。

他闭上眼。

不是怕,是让耳朵更清。

空气里没风,没灰尘落,没老鼠啃电线。只有血在耳膜里流,像地下暗河穿岩。

然后——

“吱……”

头顶通风口铁网,轻微晃了下。

不是风吹的。是重量压上去的动静。

有人在上面。

而且不止一个。

他屏住呼吸,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让他清醒。不能抬头,不能看,哪怕一毫米,都可能被红外或热成像抓到。只能靠听,判距离、数量、意图。

“吱……”

又一声,比刚才近,像从管道深处滑过来。

他忽然意识到——那不是人在爬。

是某种东西在蠕动。

像蛇,但更沉;像金属摩擦,但带着湿漉漉的粘滞感。它贴着管壁移动,慢,准,像早算好他的位置。

他想起B7。

声学实验室。

陈默的项目。

“回声”。

那不是代号,是功能。

那个实验室,能抓声音的残响,能还原七十二小时前的对话,能通过一滴水落地的回音,推整个房间结构。而“回声”真正的用途,从来不是研究,而是追踪。

每个带编号的人,体内都有植入物。

不是芯片,是声波共振器。

像蜂巢里的工蜂,一旦激活,就发出特定频率的脉冲,被B7捕捉、定位、引导。

林野的编号是072-γ。

γ,是希腊字母第三个。

α、β、γ……三个样本,三个阶段。

α是初始体,β是过渡态,γ是最终形态。

而A7,是“回收站”。

不是处理尸体的地方。

是唤醒的地方。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丧尸不攻击他。

不是迟钝,不是饿垮了。

是因为它们认得他。

它们也曾是“医疗人员”,编号在072系列,只是失败了,被剔除,变成守门的傀儡。而他还活着,编号完整,信号未断,所以它们不动他——除非他做出“非回收行为”。

比如:反抗。

比如:逃。

比如:试图揭开真相。

他慢慢把左手伸进裤兜,指尖触到那张手绘地图的边。纸粗糙,折痕像刀刻进皮。他不敢拿出来,怕摩擦声暴露。但他记得每一个标记——A7、B7、302、地下七层。

还有那个被红笔圈了又圈的点:C区锅炉房。

那是整个社区的能源中枢,也是唯一能切断B7供电的地方。

只要炸掉那里,B7的“回声”系统就会瘫痪,信号中断,所有被编号控制的人和物,都会乱套。

但他不能现在去。

他必须先搞清一件事:

谁在操控这一切?

陈默?那个总戴黑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的小云导师?还是背后更大的存在——那个在灾难前就布局,把整栋楼变成实验场的组织?

他想起三天前在302室找到的寻人启事。

上面贴着张模糊照片:一个女人,抱着婴儿,站在幼儿园门口。笑容淡,眼神却像在看深渊。背面蚀刻小字:“302通风口通向地下七层”。

他当时以为是求救信号。

现在想来,更像是邀请函。

邀请编号持有者,进入真正的实验区。

地下七层,不是避难所。

是孵化层。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尾椎窜上来。

不是因为冷。

是因为他意识到——

他自己,可能从来就不是逃亡者。

他是被放出来的。

像实验鼠被放进迷宫,每一步都被看,每一步都被记。

他以为自己在找真相。

其实,他只是在走程序设定的路。

A7是第一站。

B7是第二站。

C区锅炉房是第三站。

而终点,是地下七层。

“滴。”

金属盒又响了。

这一次,声音更清,更近,仿佛就在耳边。

他猛地低头,发现盒子不知何时从包里滑出,落在脚边。外壳映着微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他伸手去捡。

指尖刚触到金属——

“啪!”

灯,再次亮了。

刺眼白光扎进瞳孔。他本能抬手挡,斧头微微偏。

就在这一瞬——

“轰!”

讲台下方的地板猛地炸开!

木屑飞溅,泥土翻涌,一道黑影从地下冲出,快得只剩残影!

林野翻滚侧避,斧头横扫,砍中目标腿——“铛”一声,像砍在铁上。

那东西落地,蹲伏,像蜘蛛。

它穿着半件烧焦的白大褂,胸口缝着编号:072 - α。

电工的尸体。

但已经不是尸体了。

脊椎被金属支架撑起,关节嵌着齿轮,右臂完全机械化,手掌裂开,露出钻头般的旋转刃。头部只剩半张脸,左眼是肉,右眼是摄像头,红光一闪一闪。

它不动,只是盯着林野,嘴里发出断续电子音:

“γ……确认……回收启动……”

林野喘着气,背靠墙。

他知道,这不是攻击。

这是宣告。

系统已识别他,激活程序,接下来,要么自愿走进A7核心室,要么被“回收单位”强制押送。

他看了一眼窗外。

操场上的丧尸依旧站着,但头全部转向教室方向。

它们在等。

等他走出门。

他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几乎无声。

然后,抬起斧头,狠狠砸向日光灯管。

“哗啦——!”

玻璃碎裂,电流爆出火花,整间教室重归黑暗。

但在灯灭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了。

黑板上的血字,动了。

“他们都在吃医生”——那一捺,缓缓收回,像蛇缩进洞。

紧接着,黑板表面开始渗出暗红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讲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像钟表。

像倒计时。

他没再看,转身爬回通风口。

这一次,他不再选左边。

他钻进了右边那条“太干净”的通道。

因为真正的陷阱,往往藏在看似安全的地方。

而他,已经不想再按别人的剧本走了。

右边的管道更窄,几乎只能爬。内壁异常光滑,像是被酸腐蚀过,又凝固。他用铝箔纸探路,发现前方每隔三米就有个微型麦克风,嵌在缝里,连着细如发丝的导线。

监听点。

整个通风系统,都是耳朵。

他掏出炭笔,在铝箔纸上写:“声源干扰计划”。

撕下一小片,裹住麦克风,再用断齿锯条轻轻刮铝箔——

“滋……嘎……”

高频噪音爆发,像指甲刮黑板,但更尖,更刺脑。

他迅速向前爬,每过一个监听点,就重复一次。

直到第五个,噪音突然中断。

因为——

前方传来人声。

不是电子音,不是录音,是真实的、低沉的说话声。

“……γ已进入B路线,预计三分钟后抵达交接点。”

“确认。启动B7预热程序。”

“需要激活α吗?”

“不。让它继续观察。γ比α更敏感,情绪波动值已超阈值,适合下一步测试。”

林野停下,屏住呼吸。

他认得那个声音。

陈默。

小云导师,社区医疗组前负责人,三个月前“失踪”。

原来他一直在这。

在地下。

在幕后。

他缓缓掏出信号盒,调至最低频接收模式。盒子微微震动,开始捕捉对话残波。

“……实验进入第三阶段。γ若能突破A7防线,证明意识自主性达标,可进入孵化流程。”

“如果他失败?”

“那就和α一样,成为守门人。”

林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灾难。

是筛选。

一场持续数月的、针对特定人群的意识测试。

072系列编号的人,都是“候选人”。

α失败了,变成了机械丧尸。

β失踪,可能是死,也可能是逃。

而他,γ,是最后一个。

只要他能突破所有障碍,抵达地下七层,就能“觉醒”。

但觉醒之后呢?

成为新的操控者?

还是成为更完美的实验体?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被牵着走。

他把信号盒关掉,从包里取出半瓶水,倒进铝箔纸,撒上炭粉,搅成黑泥。然后,用锯条割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混进去。

自制墨水。

他在铝箔纸上写:

“B7供电依赖C区锅炉房。切断主线路,备用电池可维持12分钟。12分钟后,系统瘫痪。”

“302通风口是入口,但陷阱在第六节管道。爬行时,右壁有压力感应器。触碰即触发B7警报。”

“地下七层有三道门:红、蓝、白。红门通向焚化炉,蓝门是控制室,白门……是孵化舱。”

最后一行,是他三天前在302室墙缝里发现的,用指甲刻的:

“别信陈默。他是第一个失败的γ。”

林野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陈默不是操控者。

他是前一个自己。

失败后被改造,意识留着,但忠诚被重写,成了系统的看门狗。

那真正的幕后是谁?

他忽然想起孕妇的白大褂。

编号072-β。

她曾出现在社区监控最后一天,抱着肚子走进A7,再没出来。

而她的孩子……

有没有可能,已经出生?

在地下七层?

他把铝箔纸折好塞进内袋,继续向前爬。

管道尽头是扇铁门,锈得厉害,但锁是新的,电子密码锁,闪绿光。

他掏出信号盒,接上铝箔导线,模拟B7频段信号。

绿灯闪三下,锁“咔”地打开。

门后,是段向下的楼梯。

墙上贴着褪色的标语:

“欢迎来到新世界。”

字体稚嫩,像孩子写的。

但林野认得。

那是他自己七岁时,在社区绘画比赛上写的句子。

他站在门口,手握斧头,心跳如鼓。

他知道,走下去,可能再也回不来。

但他也知道——

只有走进黑暗,才能看清光从哪里来。

他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

身后,通风口的监听麦克风,一根根断裂,像被无形的手掐断。

地面上,操场的丧尸缓缓倒下,像被抽走电源。

而A7教室的黑板,血字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像伤口愈合后的疤。

灯,再没亮起。

楼梯很长,螺旋向下,仿佛通向地心。

空气里有消毒水和铁锈混着的味。墙壁潮湿,长满霉斑,但每隔十级台阶,就有一块金属牌,刻着数字:

7

6

5

……

他数着,一步步走。

每下一层,温度低一度。

每下一层,记忆多一段。

他想起火灾那天。

社区警报突然响,广播里重复:“医疗人员立即归位,A7启动紧急回收。”

他在顶楼天台,看见A7窗户炸开,火光冲天。孕妇从火场跑出,怀里抱着东西,被保安开枪击倒。

他冲下去救人,却被一针麻醉剂扎进脖子。

醒来时,已在302室,桌上放着消防斧和一张纸条:

“活下去。别信任何人。”

从那以后,他开始搜线索,画地图,找真相。

但现在他怀疑——

那张纸条,是不是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是不是有人,早就为他写好了剧本?

他走到第六层,发现一扇侧门虚掩。

门上贴着标签:“记忆储存室”。

他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摆满铁柜,每个抽屉都标着编号。

他拉开072-γ的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

只有一盘录像带。

他找到角落的老式播放机,插上电源——居然还能用。

屏幕雪花闪了几秒,画面出现。

监控视角。

地点:302室。

时间:火灾前一天。

画面中,他自己躺在床上,睡着。

门被推开。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戴口罩,但眼睛……是陈默。

他拿出注射器,扎进林野的颈侧,推入液体。

然后,撕下口罩,对着镜头说:

“γ,欢迎来到第十三次轮回。这次,别再失败了。”

画面结束。

林野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轮回?

他不是第一次逃亡。

他已经试过十二次。

每一次,都以为在接近真相。

每一次,都在最后一步失败。

而系统,把他重置,洗去部分记忆,再放回起点。

只有编号不变。

只有本能还在。

他猛地砸碎播放机,冲出房间。

楼梯继续向下。

第五层,发现一具尸体。

穿保安制服,胸口插着锯条。

是上周他以为自己杀掉的那个人。

但尸体手腕上,有和他一样的编号烙印:072-δ。

又一个候选人。

第四层,墙上挂满照片。

全是医疗人员,穿白大褂,站成一排。

其中有他,有孕妇,有电工,有陈默。

最边上,是个婴儿。

编号:072-Ω。

Omega。

终极形态。

他盯着那张照片,忽然听见婴儿的哭声。

从地下七层传来。

不是录音。

是真实的。

他冲下最后一段楼梯。

第六层与第七层之间,有道铁门,厚重如防爆舱。

门上写着:

“觉醒者入口。非γ勿入。”

他把手放在门把上。

犹豫了一秒。

然后,推开。

门后,是间巨大的圆形大厅。

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舱体。

里面,是个婴儿,双眼紧闭,皮肤下有蓝光流动,像电路。

舱体旁,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

白大褂,瘦,头发花白。

“林野,”那人说,声音沙哑,“你终于来了。”

他转身。

是他自己。

老了的自己,满脸皱纹,眼里却闪着非人的光。

“我是γ-13,”老人说,“第十三次成功的觉醒者。”

“而你,是第十四次尝试。”

林野举起斧头。

“我不需要觉醒。”

“我只想知道——”

“谁创造了这一切?”

老人笑了。

“你已经知道了。”

他指向婴儿。

“它,是答案。”

大厅的灯,一盏盏亮起。

照亮四壁。

墙上,刻着一行字,用无数种语言写成:

“人类进化计划:第七阶段。”

林野站在原地,斧头垂下。

他知道,这场逃亡,从未结束。

而真正的实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