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烛冷,谎话穿
暮春的雨,缠缠绵绵落了三日,将顾府的青瓦润得发亮,西跨院的海棠被淋得沉甸甸的,粉白花瓣垂在枝头,像极了沈玉薇此刻沉坠的心情。她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划过镜中自己映出的模样——一身石榴红绣金线的褙子,鬓边插着顾言琛亲自为她挑选的赤金点翠步摇,这是她嫁入顾府的第三个月,也是她第一次对这段“良缘”生出刺骨的怀疑。
“夫人,姑爷回来了。”丫鬟春桃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捧着刚温好的参茶,“今日姑爷带了城南‘馥香楼’的杏仁酥,说是您最爱的口味。”
沈玉薇放下梳子,起身迎到门口。顾言琛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手里提着食盒,见她出来,立刻露出温柔的笑:“玉薇,今日累坏了吧?”他走上前,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熟悉又温暖,可沈玉薇却敏锐地闻到,他身上除了惯有的沉水香,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兰花香脂粉气——那不是她常用的桂花味,清冽得像另一个人的气息。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沈玉薇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帮他接过食盒,“不是说要去城外别院给母亲送药吗?”
“母亲身子好多了,聊了几句便催我回来陪你。”顾言琛避开她的目光,打开食盒,拿出杏仁酥递到她嘴边,“快尝尝,还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
沈玉薇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却没让她心情变好。这半个月,顾言琛总是很晚回来,身上偶尔会沾着陌生的香气,问起时要么含糊其辞,要么说与友人应酬时沾到的。她不是没怀疑过,可每次看到顾言琛温柔的眼神,想起他当初不顾顾老夫人反对,八抬大轿将她这个镖局之女娶进门,对外宣称她是顾府正牌夫人,便又把疑虑压了下去。
转折发生在三日后的午后。沈玉薇替顾言琛整理书房,想将他散落的文稿收好,却在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摸到一个精致的锦盒。锦盒上雕着缠枝莲纹,一看便知是女子所用。她本不想窥探,可好奇心驱使下,还是打开了盒子——里面没有珠宝,只有一叠书信,还有一枚小巧的玉簪,簪头刻着“婉柔”二字,簪尾还沾着些许兰花香粉。
沈玉薇拿起书信,指尖颤抖着展开。最上面一封,是顾言琛写给“婉柔”的,字迹与他平日里给她写的情诗如出一辙,内容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婉柔吾爱,待你父冤案得解,我便向沈氏摊牌。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应付母亲与族中长辈罢了,待你进门,她做个妾侍便罢,绝不敢碍你正妻之位……”
后面的信,大多是两人商议如何欺瞒她的细节,甚至提到顾老夫人早就知晓此事,还暗中帮着他们遮掩。沈玉薇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手里的书信掉在地上,发出“啪”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这时,顾言琛推门进来,见她脸色惨白地站在书桌前,地上散落着书信,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玉薇,你……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你娶我是为了给别人腾位置?解释我在你眼里,连正妻都算不上,只能做个妾?”沈玉薇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怒火,她自幼跟着父亲跑镖,练得一身好拳脚,性子本就泼辣爽利,此刻被欺骗的愤怒彻底压不住了,“顾言琛,你当初跪在我爹的镖局门口,说要娶我沈玉薇做唯一的妻,说会用一辈子疼我护我,全是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