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藻回头望向漆黑的海岸线,那里有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小渔村,有抚养她长大的老渔夫,有她与林轩无数次的月下相约……也有今夜冰冷的背叛和锥心的痛苦。
林轩丢弃珍珠时那不屑的眼神,像一把刀再次刺穿她的心脏。这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养父的爱是真,可他的担忧也成了真。
她的秘密终究带来了灾祸,一场让她心死的灾祸。
心中最后一丝牵挂,啪地一声断了。
她转回头,看向那片无边无际的、幽深神秘的大海,又看向眼前这位唯一能理解她痛苦的亲人。海风吹起她的长发,仿佛在催促。
深吸一口带着咸腥气的空气,阿藻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决绝的解脱:“我跟你走。”
缥澜女王欣慰地笑了,她牵起阿藻的手,走向翻涌的海浪。
当冰凉的海水没过脚踝、小腿、膝盖……阿藻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当海水漫过胸口时,一种强烈的变化骤然发生!
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从双腿传来,她忍不住低呼一声,低头看去——只见她的双腿正在月光下散发出翡翠般的光芒,皮肤下仿佛有鳞片在生长,骨骼在重塑、融合……最后,竟然化作了一条修长而有力的、覆盖着晶莹剔透翡翠色鳞片的鱼尾!
她本能地摆动了一下尾巴,轻盈地在水中转了个圈,海水温柔地包裹着她,不再是需要抗拒的阻力,而是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在水中呼吸,如同在空气中一样自然。
“欢迎回家,孩子。”缥澜女王也已化身人鱼,她的鱼尾是尊贵的紫金色。她微笑着,引领阿藻向深海游去。
阿藻最后望了一眼岸上那个让她心碎的人间,然后毅然转身,随姨妈沉入蔚蓝的深渊。
深海之下,是阿藻从未想象过的瑰丽世界。
巨大的珊瑚丛构成连绵的山峦,发着各色柔光的水母如同流动的帘幕,五彩斑斓的鱼群穿梭其中。一座由洁白珊瑚、巨大砗磲和璀璨水晶构建而成的宫殿,矗立在最深的海沟之上,散发着磅礴而圣洁的气息。
“这就是海灵族的王城——溟渊殿。”缥澜女王介绍道。
族人们迎了出来,她们大多拥有着美丽的鱼尾和出色的容貌,好奇而友善地打量着阿藻。她们的低语如同优美的歌谣。
“看她的眼睛,和澜陛下真像。”
“她的鳞片颜色好奇特,是翡翠色的!”
“听说她是漓公主的女儿……”
在这里,阿藻不再是异类。缥澜女王当众宣布了她的身份,并赐予她新的名字——“汐”。
“潮起潮落为汐,你生于海,归于海,你的生命将与海洋的呼吸同在。”女王的声音响彻宫殿。
“ 汐”她默默念着这个新名字,仿佛褪去了过去那个天真、轻信、属于人间的“阿藻”的躯壳。
日子一天天过去,汐在姨妈的教导下学习掌控与生俱来的力量。她能召唤鲸群,能引动暗流,能感知最遥远海域的风暴。她指尖划过之处,珊瑚会加速生长,明珠会更加璀璨。她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有海灵公主的威仪。
但她很少笑。那双曾经闪烁着对人间好奇光芒的海蓝色眼眸,如今常含着化不开的静谧忧伤,比最深的海沟还要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