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阿宝,大名萍萍。
巷子里的孩子们总笑我傻,说我脑子比旁人慢半拍。
私塾先生教的《诗经》我总背不会,"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背了三天,还是只会"关关"两个字。邻家孩童玩的跳格子游戏我也跟不上趟,总是踩到线,惹得大家哄笑。
笨一点怎么啦?阿爹说戏本里这样的人最开心。
阿娘也总说"我的小阿宝是大智若愚",哥哥更是护着我,说这样的阿宝最是可爱。
我坚定地认为,我是世上最棒的小阿宝,是家人最爱的小阿宝。
我们住在长安街后的一条无名窄巷,离那繁华大道十万八千里。巷子窄得只容一人通过,青苔爬满斑驳土墙,雨天总滴着水,在石板路上汇成小水洼。
我们家也是小小的,小小桌椅,小小饭碗,还有一个小小的钱盒,但里面从来装不满。天气好时,阳光透过小窗照在阿娘身上,给她苍白的脸添几分暖色。
我最爱躺在阿娘怀里,听她唱歌谣,看她绣帕子。
阿娘会抱着我唱:"月光光,照地堂,虾仔跳,鱼仔藏..."
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什么人。
那时我觉得阿娘是天上的仙女,好看手又巧,总能在帕子上用各色丝线绣出漂亮图案。牡丹富贵,荷花清雅,鸟儿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绢布上飞出来。
但我没有这样的帕子。
它们都被阿爹偷偷拿去集市卖了,换来的钱变成豆腐汤,变成我和哥哥的新衣零嘴,变成阿娘碗里苦苦的药。
和我小小的家不同,长安街又大又气派。
青石板路能容四驾马车并行,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绸缎庄、酒楼、茶肆、当铺,应有尽有。每逢曹将军上朝,官兵开道,旌旗蔽日,那阵仗让我既害怕又好奇。
阿娘的绣品摊在长安街拐角,但阿爹从不带我去,说那里太喧闹。我只能躲在巷口,远望阿爹瘦弱的背影在人群中忙碌。有时他回头朝我笑笑,我也向他挥挥手里的糖葫芦。
每每阿爹卖了绣品回来,我的宝贝匣子就多一个物件——草编的蚂蚱、小鸟羽毛,最宝贝的是一面小铜镜,虽照人影模糊,我却喜欢得紧。
"给我们小阿宝和阿毅。"他摸着我和哥哥的头,笑得眼角皱纹挤在一处。阿爹的手很粗糙,粗糙的不像一个读书人的手,他掌心老茧总是蹭得我额头痒痒的。
阿毅是我哥哥,只长我两岁,却总摆小大人模样。去哪他都牵我的手,生怕我摔了碰了。下雨巷子泥泞,他就背我走,嘟囔着"小阿宝又重了",却从不舍得放我下来。
邻家林姐姐常笑他:"阿毅将来定是个疼媳妇的。"
这话不假,阿毅与林姐姐早已定亲。
每次林姐姐来我家帮阿娘绣花,哥哥就红耳根,说话结巴。我便趁机缠着林姐姐带我放纸鸢——那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是爹爹用去年春节写春联剩下的红纸扎的。
林姐姐家就在隔壁,她爹爹是木匠,手艺好。
我们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就是林伯伯修好的。修好后他还在门框刻了一对小燕子,说保佑我们家平安。
对门住着阿蛮姐姐,她爹爹是落第秀才,家里藏书多。阿蛮姐姐自小认字读书,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人人平等"、"女子也该读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