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带你回家。"我轻声说,脱下外衫裹住它,费力抱起来。
回到家,阿毅皱眉头训我:"小阿宝,家里自己都吃不饱,哪来粮食喂狗?"
但看着大黄湿漉漉的眼睛,哥哥最终叹气,省下自己半块饼子喂它。爹爹没说什么,只摸摸我的头。阿娘病着,却还勉强支起身子,用旧布给大黄做窝,又找了些草药给它敷伤口。
大黄就这样成了我们家一员。
它很通人性,总安静趴阿娘床前陪伴。有时我半夜醒来,会见大黄轻轻为阿娘盖好蹬开的被子。早晨它准时叫醒我,用鼻子蹭我手心。
日子似乎恢复往常平静,只是偶尔,我望天空发呆,想起阿蛮姐姐。
那时的我怎会想到,这短暂宁静竟是暴风雨前最后温馨。不久后,真正巨变将席卷而来,把我小小世界撕得粉碎。
中平六年那个初夏,天空蓝得不像话。我和林姐姐在院子绣花,哥哥在修锄头,爹爹刚从学堂回来,正和阿娘说街上新鲜事。
"听说董卓军队快打过来了,"爹爹忧心忡忡,"城里人心惶惶,好多学生不来上学了。"
阿娘咳嗽着,虚弱说:"咱们这小门小户,应该不会有事吧?"
突然,远处传来喧哗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大黄猛地站起来,对门外狂吠。
"城破了!董卓的兵杀进来了!"有人声嘶力竭喊。
接下来一切都发生太快,快到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马蹄声、哭喊声、兵器碰撞声混作一团。
爹爹只朝外望了一眼,便匆忙闩上门闩,脸色苍白。
"外面乱得很,听说曹操带兵也来了..."爹爹话音未落,就听重重砸门声。
门被撞开,几个盔甲染血兵士闯进来,不由分说带走爹爹和哥哥。林姐姐的爹爹也从隔壁被拖出来。
"所有男丁,一律征用!"为首军官冷冰冰说,"要么当兵,要么死。"
阿娘从病榻挣扎起来,跪地哀求:"官爷行行好,我儿子才十三岁,我丈夫只是教书先生..."
那军官一脚踢开阿娘,我看到血从她嘴角渗出。
"阿娘!"我想冲过去,却被林姐姐死死拉住。
哥哥被拖走前,回头对我喊:"小阿宝,照顾好阿娘和自己!等我回来!"
我躲在门后,透过缝隙,看见官兵们拎长剑,像劈柴般轻而易举劈开赵家伯伯脑瓜。红白之物溅一地,我吓得捂嘴,不敢出声。
他家里只有他和赵家阿婆,他走了,阿婆便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
不知惊心动魄生死与我擦肩而过,只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完整的家。
后来才知,那日领兵入城的确实是曹操。
街坊们都怕他,称他"假皇",唯独我不怕——因一年前,我曾险些丧命马蹄下,是他勒住马,将我轻轻提起,放回路边。
"小姑娘,街上危险,回家去。"他当时说,声音温和得不像将军。
望着爹爹和哥哥被拖走的背影,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仅仅是苦难的开始。
乱世之中,人命如萍。皇城易主后,我们这些留下的老弱妇孺艰难求生。
阿娘的病越发重了,家中积蓄也很快用尽。阿娘没钱买布和丝线了,家里也没绣品卖了。
我连最爱的豆腐汤都吃不上了。
好在还有林姐姐,她带我接些缝补浆洗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