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过来的人
消毒水的气味像把刀，割得林小满喉咙发疼。她睁开眼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正晃着，像片碎掉的月亮。
"小满？"
有人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很凉，指节上有层薄茧，像他惯常戴的那枚银戒指——等等，她怎么知道他戴银戒指？
林小满转过脸。男人坐在病床边，穿深灰色西装，领带松了半截，眼尾有青黑的胡茬。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茶里的枸杞，此刻正红着，睫毛上挂着点水光。
"顾深？"她试探着叫他的名字。这名字像卡在喉咙里的糖，甜得发疼。
男人的手猛地收紧。他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你记得我？"
林小满摇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这个名字，还有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护士进来时，她正盯着那枚戒指看，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反射出一道细小的光，像某种被遗忘的信号。
"林小姐是头部受到撞击导致的选择性失忆，"护士一边调点滴一边说，"近期的记忆可能会慢慢恢复，但过去的......"她看了眼顾深，"可能需要家人帮忙回忆。"
顾深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林小满的手背。他的掌心开始发烫，像块烧红的煤："没关系，我会帮她想起来。"
病房里的窗帘是浅粉色的，风一吹就鼓起来，像朵要飞的云。林小满看着顾深去走廊接电话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的西装肩膀处有块褶皱——那是她昨天帮他熨衣服时不小心烫的吗？不对，她昨天在哪里？
床头柜上有束白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花旁边放着个青瓷碗，里面是温凉的小米粥，粥面上浮着颗蜜枣。林小满端起碗，粥的香气钻进鼻子，她忽然想起某个清晨，有人在厨房熬粥，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棵树。
"慢点儿，"顾深刚好进来，接过她手里的碗，"粥熬了两个小时，米都化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浸了水的丝绢。林小满盯着他的嘴唇，忽然说："你昨天是不是没刮胡子？"
顾深的手顿了顿。他摸了摸下巴，笑了："是，昨天加班到凌晨，回来时你已经睡了。"
"我昨天......"林小满皱着眉，"我昨天做了什么？"
顾深的眼神暗了暗。他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是款旧款的iPhone，外壳上有几道划痕。他翻开相册，里面全是林小满的照片：她在海边笑，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她蹲在厨房揉面，鼻尖沾着面粉；她靠在沙发上看书，阳光照在她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昨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顾深的手指划过照片，"你说要给我做蛋糕，结果在厨房摔了一跤。"
照片里的林小满穿着浅蓝围裙，围裙上沾着奶油，正举着勺子对镜头笑。林小满摸着照片里自己的脸，忽然觉得陌生——那个女孩的眼睛里有光，像颗星星，而现在的她，眼睛里只有雾。
"我摔了一跤？"她问。
顾深点头。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医生说你撞到了桌角，所以......"他停顿了一下，"所以忘了一些事。"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白玫瑰的花瓣落了一片。林小满捡起花瓣，放在手心里。花瓣很软，像某种被遗忘的温度。
"顾深，"她忽然说，"我是不是很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