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她珍藏了五年的另一半菱花镜。

她将两半镜子小心翼翼地拼合在一起。断裂的桃花纹在烛光下重新连接,形成一幅完整的、并蒂相依的图案,仿佛从未分离。然而,就在那拼接的缝隙处,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铜锈的深褐色痕迹,还夹杂着一点灰白的碎屑。

苏清欢心中一动,想起母亲病重弥留之际,曾紧紧抓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叮嘱:“阿瑾……若日后……见到沈家那孩子……记得……看菱花镜的缝隙……里面有……你爹……”

母亲的话没能说完,便永远闭上了眼睛。此刻,看着那镜缝中的异样,苏清欢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取来一根最细的银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轻轻挑拨。

一点灰白色的、像是纸张燃烧后残留的灰烬,被挑了出来。紧接着,似乎还有更深处的东西……

2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细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却也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苏清欢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男装,将长发利落地束在头顶,用一根木簪固定。镜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脸。她将药箱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常用的金疮药、止血散、烈酒、纱布、针线,还特意多放了几包强效的迷魂散和一小瓶能让人瞬间麻痹的“软筋散”——这是她根据古方改良的,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她将那面拼合好的菱花镜,用油纸仔细包好,贴身藏在胸口最里层。镜缝里的秘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却又隐隐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想的真相。

沈砚辞的伤口经过一夜休养和她的精心处理,血是止住了,但脸色依旧苍白,行动间牵扯到伤处,眉头便不自觉地紧锁。

他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短打劲装,外面罩着一件不起眼的蓑衣,将官威和贵气尽数收敛,只余下猎豹般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准备好了?”他看向她,目光在她男装的打扮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苏清欢点点头,背上药箱:“走吧。”

两人没有走官道,而是沿着镇子边缘,钻入茂密的芦苇荡,晨露打湿了裤脚,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沈砚辞在前开路,动作虽因伤势而略显迟缓,但步伐沉稳,对地形似乎颇为熟悉。他偶尔会停下,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无人跟踪,才继续前行。

“你对这里很熟?”苏清欢忍不住低声问。

沈砚辞脚步未停,声音压得很低:“流放途中,曾在这附近停留过一段时日。后来……为了查案,也暗中回来过几次。”他没有细说,但苏清欢能想象其中的艰辛和危险。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片荒芜的河滩,眼前出现一处陡峭的河岸。岸边长满了茂密的藤蔓和荆棘,几乎与背后的山壁融为一体,若非沈砚辞带路,根本无从发现。

“就是这里。”沈砚辞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拔出腰间的匕首——并非昨日那把华丽的短匕,而是一柄朴实无华却异常锋利的猎刀。

他利落地割开缠绕的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