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追问,可心里的疑团像泡了水的海绵,越胀越大。许亮说的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许大娘以前最是守旧,哪会随便改老规矩?
三轮车晃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树枝光秃秃的,上面挂着几个破塑料袋,风一吹就“哗啦”响,像哭丧的幡子。
村里静得吓人,平时这个点,总能看见张奶奶坐在门口纳鞋底,小孩追着狗跑,可今天家家户户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窗户也拉着黑布,连条缝都没留。
只有许家的老房子门口站着几个人,许大娘、村里的王婶、还有村长。
许大娘看见我,赶紧跑过来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还在发抖,可我没在她眼睛里看到多少悲伤,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慌张。
“小雪啊,你可算回来了,”她拉着我往堂屋走,脚步快得像在赶什么,“嵩嵩就在里面,你快看看他。”
堂屋的门一推开,一股怪味扑面而来,不是香烛的烟火气,也不是死人的腐臭味,是发霉的木头混着铁锈的味道,呛得我直咳嗽。
正中间摆着一口黑棺材,新漆的,油光锃亮,上面盖着块暗红色的绒布,布上绣着些扭扭曲曲的花纹,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花样,看着就心里发毛。
棺材旁边没摆遗像,只有个空相框放在小桌上,桌上也没有供品,就一碗清水,水里泡着根红绳。
地上铺着干草,草上落了层灰,看样子好久没动过了。
“嵩嵩就在里面,”许大娘指着棺材,声音飘得像幽灵,“你……你想看看他不?”
我盯着那口棺材,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论我怎么想挪,可就是没有勇气向前一步。
小时候我跟许嵩在这堂屋里玩捉迷藏,他总躲在棺材现在放的位置,我一掀布帘就能找到他,那时候他会笑着把糖塞我嘴里,说“小雪姐你真厉害”。
可现在,这里只有一口冰冷的棺材,和满屋子的诡异。
“许大娘,”我咽了口唾沫,“怎么不摆遗像啊?也没点香烛?”
许大娘的眼神闪了一下,赶紧抓过桌上的空相框:“忘了忘了!这就摆,香烛也忘了买,你别多想,就是这几天太乱了。”
旁边的王婶突然尖着嗓子插话:“小雪啊,看就别看了,人死了样子不好看,别吓着你,心意到了就行。”
我心里的疑团更大了,哪有不让见最后一面的?
就算样子难看,亲人朋友不都得见一眼吗?
而且他们的表情太怪了,许大娘不敢看我,王婶的眼神躲躲闪闪,村长站在后面,脸拉得老长,像块冻硬的石头。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见棺材里传来“咔嗒”一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棺材板。
我吓得一把抓住许大娘的胳膊:“许大娘!里面有声音!”
许大娘的脸“唰”地就白了,用力甩开我的手:“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声音!就是风吹的!”
可我明明听见了,那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一下一下,像是在敲门。
旁边的人也慌了,王婶赶紧推着我往外走:“肯定是风吹的,外面雨大,咱去里屋坐,别在这儿待着了。”
他们把我往厢房推,我回头看那口棺材,绒布好像动了一下,鼓起来一小块,像是里面有东西要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