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忙音响起,冰冷而决绝。

他挂断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灵魂。

窗外夜色浓重,屋子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混乱的呼吸声,和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那个和周屿一模一样的声音,还在我脑海里盘旋。

婆婆临终忏悔的脸,和周屿温暖的笑容交替出现,最后却都扭曲成了充满愧疚和秘密的诡异面具。

不是意外。

有人需要他死。

婆婆知道。

巨大的信息量像海啸一样冲击着我,几乎要将我撕裂。我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抱住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七年构建的世界,在短短几分钟内,彻底崩塌,显露出底下漆黑狰狞、深不见底的深渊。

过了很久,直到双腿冻得麻木,我才挣扎着站起来。

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房的方向。

那个落满灰尘的旧盒子……还在吗?

* * *

我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书房的。

七年了,这间书房更多是被周浩使用。周屿的东西,大部分收在了书架顶上的几个纸箱里,去年大扫除时,我差点扔掉,最后不知怎的,还是留了下来,像是某种顽固的、无法割舍的习惯。

现在,这习惯或许成了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我拖过椅子,踩上去,手指碰到最顶层纸箱上的积灰,厚厚一层,呛得我忍不住咳嗽。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既恐惧找到,又恐惧找不到。

第一个箱子,是一些旧书和文件。海运公司的培训手册,一些过时的技术图表,还有我们恋爱时的信件和照片。手指拂过照片上周屿年轻飞扬的脸,胃里又是一阵抽搐般的酸楚。

第二个箱子,更杂一些。有他换下来的旧制服,几本航海日志,还有给周浩买却没来得及送出的生日礼物——一个崭新的篮球,已经有些泄气了。

没有。都没有那个灰蓝色的旧船模。

冷汗开始从额角渗出来。难道记错了?还是已经被我无意中扔掉了?

最后一个箱子, smaller than the others, tucked away in the far corner. 我把它拖出来,灰尘更大。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些更零碎的、看似毫无价值的物品:几枚生锈的旧钥匙,一个坏掉的罗盘,一叠泛黄的电报单据……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被一块暗蓝色的绒布包裹着,塞在箱子的最角落。

呼吸骤然停止!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落在掌心,沉甸甸的。

揭开那块已经褪色发硬的绒布——

一艘灰蓝色的金属船模型,静静地躺在那里。

巴掌大小,做工确实粗糙陈旧,漆面斑驳,甚至能看到底下金属的锈迹。样式古老,不像现代的货轮,倒像是……某种老式的拖网渔船?它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感和不合时宜。

我颤抖着手指,将它翻过来。

船底果然刻着字母!

不是周屿名字的缩写,也不是任何我熟悉的代号。

那是由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写字母组成的一个词,刻痕很深,边缘粗糙,像是用某种尖锐的东西硬生生凿上去的——